江衍景側倚著墻,注視著江屹,當兩人的目光再次撞上,他靜了兩秒,露出謙和的笑。
“空閑的話回家多待幾天吧,老是一個人住外面,父親該不放心了,”當著旁人的面,他親昵拍拍弟弟的肩,溫和道,“如今你回來了,父親對你也重視,集團總部的擔子,日后也需我們兄弟倆一起扛——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有難處盡管和我說,我這個當哥哥的,能幫的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江屹聞言,唇角輕扯。
“好說。”他嗓音低淡,好似江衍景開了個玩笑,而他并未放在心上。
江衍景聽出他語氣里的一絲淡嘲,挑了挑眉,“我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怎么,弟弟不信我?”
——我是真想對你好,弟弟怎么不信我?
怎么沒信過。
在江屹十三歲被接到江家時,他第一個相信的人就是江衍景。
和別人不一樣,這位哥哥對他極盡溫柔,體諒他喪母不久孤苦無依,照顧他初來乍到很多方面還沒適應,甚至在譏諷他的同學面前保護他——
“小屹是我弟弟,我們都是江家人,沒什么不一樣,請你們尊重他。”
江衍景太細致溫柔了,溫柔到江屹終于慢慢卸下了防御,收斂滿身的刺試著去踏出灰暗世界的第一步。
可惜他判斷錯了。
以心墻做護盾,哪怕萬箭齊發尚可不在乎;但袒露真心讓人狙擊,只有鮮血淋漓一個后果。
當江屹皮膚冒起一塊塊紅斑、呼吸困難卻還要抵抗五六個同齡人的圍攻時,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被人圍困在巷子里的時候。
“繼續打啊,你平時不是挺屌的嗎?在學校里咱兄弟跟你開玩笑而已,你冷眉冷眼瞪人干嘛?還不搭話,怎么你個來路不明的架子還這么大啊?”
“早看你不順眼了,咱們德陽現在怎么什么人都能進啊,”魏波蹲下身,抬手,拍江屹的臉頰,“別以為你被江家認回來就搖身變少爺了,你和你媽一樣,這輩子就是低。賤的命,真當自己是江衍景是親弟弟了?”
魏波嗤笑,從跟班手里奪過江屹的水杯,在他面前囂張晃了晃,“多虧了你的好哥哥,我和兄弟們才知道你對芒果過敏,怎么樣,這水的味道是不是和平時不一樣啊?”
那天放學前的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江屹運動結束正渴,拿起水杯就喝,根本沒設防。等反應過來不對勁時,身上已經有癥狀了。
他們連時間都挑得剛剛好,將提前準備的芒果汁兌進了水杯。
夕陽照進窄而潮shi的巷子里,江屹喘著氣,xiong口起伏。
他盯著眼前幾人,目光沉郁,一字一句:“罵我可以,但如果羞辱我母親,這筆賬我會另算。”
“喲,你還挺倔,”幾人哄笑,“誰在意你媽啊,不過是臭水溝里的蟲子罷了,被我們提一句應該感到榮幸,裝什么孤高——”
江屹用拳頭,將剩下的話打碎了讓他們咽進肚子里。
打斗咒罵聲越發激烈,江屹捏緊拳發了狠,他眼神里的陰戾愈來愈濃,似乎將身上一直以來被潑的謾罵譏笑全數奉還。
一挑五的私斗最終以魏波等人捂著肚皮和臉倉皇逃離結尾。
江屹倚著墻,緩緩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