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桐想,他怎么可能會恨聞端?
“我在夢里對你很不好。”
謝桐輕聲道:“老師,我夢見在御書房里,你站在很遠的地方,而我將折子扔到地上……叫你撿起來去看。”
聞端靜靜聽著,等謝桐說完了,他卻顯出幾分忍不住的笑意。
“圣上夢見自己命令臣去撿折子,所以才驚醒了?”聞端嗓音里含著笑。
“……”謝桐咬了下唇,發(fā)現(xiàn)從夢中醒來后,此時此刻仔細(xì)思考一會兒,覺得那夢里之事好似真算不得什么。
“……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謝桐想了想,又道:“什么殺不殺的,聽起來十分刺耳。”
“圣上是一國之君,怎會畏懼殺敵?”聞端垂眼看他,突而問:“圣上曾說,夢見與臣兵戈相向,不死不休,今夜之夢,也是因為這般緣故嗎?”
謝桐猶豫片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又將登基之后,有關(guān)于數(shù)個預(yù)示夢的內(nèi)容,都簡要描述了一遍。
“朕曾夢有一本書籍,文字記載萬千,與朕的生平經(jīng)歷十分相似……”
“也夢見與你在金殿前刀劍相向,宮殿四處都是煙火與人聲,你帶著聞府親兵,從宮門而入,站在金殿前的青石磚廣場上,與朕遙遙對視。”
“朕還夢見宮宴后酒醉小憩,你從偏門進來,朕與你不知為何而爭吵,你——”
“……似乎大不敬地親了朕。”謝桐別開臉,耳朵發(fā)熱。
“還有便是這一次。”
聞端一邊聽他講,一邊以手為梳,緩慢地將謝桐凌亂的長發(fā)一一梳理整齊在身后。
謝桐把積壓在心中多日的秘密傾訴而出,堵在xiong口的巨石仿佛碎成了一塊一塊,整個人終于放松下來。
“朕曾問過欽天監(jiān),此夢預(yù)示為何,可是必定會出現(xiàn)?”
謝桐深吸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欽天監(jiān)當(dāng)時回答朕,夢境紛亂無序,是因為朕初初登基,氣運未定,才會顯現(xiàn)那樣多不同的結(jié)局。”
“若朕心性堅定,不被世事擾亂,自會尋到一條最正確的路。所謂預(yù)示,不過是上天對朕的預(yù)警,叫朕莫要誤入歧途才對。”
“朕依照著這樣做了,有些荒謬的情節(jié),也確是沒有再出現(xiàn),甚至沒有再入過朕的夢。”
謝桐回憶著,那些曾令他慌亂羞惱不已的“斷袖”故事,如今似隔得非常遙遠了。
他刻意與簡如是劃清君臣身份,將齊凈遠安排去繁忙的工部,密令身為暗衛(wèi)的關(guān)蒙不必時刻守在身邊。
他再也沒有夢見過這些人,與此相反,聞端的身影卻在夢中越發(fā)清晰。
“為什么朕總是會夢見你?”謝桐輕聲喃喃道:“老師,是朕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影響了預(yù)示的走向嗎?”
“但——”
謝桐抬起眼,聞端便見其中蘊著薄薄一層水霧,烏黑的眸子含在淚水里,欲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