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桐掀起睫,看著簡如是的面容,慢慢道:“簡相,朕與太傅一去數月,朝中之事要煩你多費費心思,如此才不負朕的囑托。”
簡如是定定與謝桐相視良久,點了點頭:“好,臣必當盡力。”
送簡如是出了御書房,室中又只剩下謝桐和聞端二人。
杯中的茶早已涼了,聞端起身,親手泡了新茶,給站在書案邊凝神研究東泉縣地圖的謝桐沏了一杯。
謝桐回過神,想起自己似乎還沒有問過聞端的意見:“老師可愿與朕同行?”
聞端一手持著茶壺,悠悠抬了下頭:“圣上金口玉言,臣豈有不從的道理?”
“何況,臣也不是那么不識趣的人。”
聞端隨手將茶壺置于一旁,拿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經心道:
“圣上想治水患,也想將臣從朝廷中剝離出去,讓簡丞相接手事務,臣又如何能不遂圣上的心意?”
謝桐聞言,轉下了臉。
他此時和聞端離得近,能嗅見那陣熟悉的、雨中松柏的氣息,聞端的黑眸也很平靜,平靜得里面甚至沒有多余的情緒,只清透地映著謝桐的身影。
聞端好像沒有生氣,謝桐莫名心想。
于是謝桐得寸進尺地,朝他露出了一個略有些狡黠的笑容,并且道:“只許老師挑撥朕同簡相的關系,不許朕反將一軍么?”
聞端挑了下眉,意外問:“圣上……何時得出這個結論的?”
“在你對朕說那塊同心玉是簡相所有的時候。”
“但臣并未說謊。”
謝桐搖了搖頭:“朕沒有不相信,朕只是說——”
“老師,你明明也沒必要特意將這件小事告訴朕吧?”
謝桐微微仰了下脖頸,注視著聞端的眼眸,慢吞吞道:
“即便那枚同心玉是簡如是的,即便簡如是或許想將那玩意贈予朕,但那又如何。”
謝桐轉身往御書房中央走了幾步,同時伸手將寬大的袍袖一展:
“朕為天子,簡如是為臣子。朕何須在意一個臣子是否對朕有其他上不得臺面的心思?”
屋內燈火如晝,映在青年素雪般的面容上,仿佛給那俊麗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暈,眉目間蘊著這個年紀獨有的鋒芒畢露,顧盼神飛似一株昂揚成長的白楊。
“老師,朕不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
謝桐看著聞端,緩緩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朕不會因為區區一枚玉,與朕看重的臣子產生間隙。”
聞端立在書案旁,默然不語。
“圣上聰慧機敏,常人難及。”
聞端久久地凝視著他,終于開了口,并不與謝桐針鋒相對,嗓音甚至堪稱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