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儉說得對,他們這種人,終究只是小丑而已,在角斗場里廝殺給那些上等人看。有朝一日,如果他不能打了,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連最后一絲價值也消失了?
“到時候……月凨,你會不會也嫌棄我?”
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眼望向懵懂年幼的嬰孩,眼底在燈光下泛著shi亮的光。他盲目而執著,仿佛在問女兒討要一根救命稻草、一份最后的肯定,讓自己不至于在這世上孤立無援。從來沒有爸爸,之后又沒了媽媽……現在能讓他依賴的,只剩下這個他一意孤行、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
月凨張開小手,用力抱住了他的腦袋。
感覺到那股幼小但誠懇的力量,洛城渾身一震,心里那堵將他與眾人隔絕的玻璃墻仿佛轟然倒塌,在煙塵中消失無蹤……良久,他無力地閉上眼,坐起身,將女兒緊緊摟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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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聞人律早早地去了訓練館,期盼著能在這里等到洛城。
他忍不住詢問所有人:“洛城有跟你聯系嗎?他有說今天來不來訓練嗎?”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啊,城哥沒跟我聯絡過。”
失魂落魄地走進辦公室,跌坐在沙發上。他神志恍惚、頭痛欲裂,身體明明疲憊到了極點,腦子卻極端地緊繃著,無法休息、無法入睡。
過了半個鐘,陸庭風來上班。他吹著口哨走進總裁辦公室,打開咖啡機正想煮咖啡,不經意間瞥見沙發上無聲無息的聞人律,猛地嚇了一跳,捂住心口道:“臥槽……!你,你怎么也不吭聲啊!現在才八點二十……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在家里跟洛城溫存嗎?”
抬起布滿血絲的眼,聞人律直愣愣地盯著他,突然道:“你覺得,除了望海街,洛城還會去什么地方……?”
陸庭風一怔,立即感覺不妙,小跑著沖到沙發前面,蹲下:“怎么啦,你倆冷戰啦?”
痛苦地閉上眼,坐直身體,聞人律疲憊地用手肘撐著膝蓋,聲音懊悔到了極點:“我以前為了讓他不再纏著小晴,用小晴的手機給他發了一條很過分的短信……昨晚他知道了。跟鐘書記吃完飯之后,他就去我那兒帶走了月凨,身份證和銀行卡也全部拿走了。”
張著嘴說不出話,陸庭風忍不住想:很過分……是多過分?但不敢問,只能艱澀地咽一口唾沫,開始頭腦風暴:“他不回望海街的話……那大概率應該住酒店去了。你,你不如排查一下松濤閣附近的酒店,問一問有沒有類似的客人帶孩子入住?或者……或者,查一下監控?肯定能發現蹤跡的。”
疲憊地捂著額頭,聞人律沉默著不說話,良久才僵硬地支起身子,拿出手機,給陳煜發短信。望著他面如死灰的臉,陸庭風都不忍心問他昨天的飯局聊得如何,只敢蹲在一旁默默打量。半晌,見聞人律放下手機,他才試探著問:“那個……活動審批的事,有沒有眉目啊?”
“沒有。”聞人律答得言簡意賅、心不在焉,“有人舉報奧康納曾對我們國家發表主權分裂的言論。相關部門不敢冒險,只能一刀切了。”
猛地瞪大眼,陸庭風摁下罵人的沖動,耐著性子問道:“你覺得,是誰舉報的呢?”
“……褚云爭吧。”聞人律失神地望著地毯,并不想多解釋,顯然還是惦記著洛城的行蹤。見狀,陸庭風也不再問了——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尋根究底也于事無補。窩火地長嘆一口氣,他站起身,走到沙發另一頭,氣餒地坐下來。兩人心思各異,辦公室里一時間陷入長久的沉默。
過了好半晌,陸庭風大概清了要做的事,揉揉太陽穴醒過神來。扭頭望聞人律——這人依舊失魂落魄地呆望著地毯,顯然無心工作。無奈,他只得幫忙思忖一番,試探地道:“你說,小晴會不會知道洛城的行蹤呢?”
眼睛猛地一亮,聞人律立即站起身,飛快地撥通了聞人晴的電話。
聽筒那一頭傳來的聲音冷漠而涼薄:“真稀奇,你居然會一大早的給我打電話。”
聞人律不跟她啰嗦,直截了當地問:“洛城在哪里?”
“你居然跑來問我要洛城?可笑,難道你不知道我兩年前就跟他分手了嗎?當年還是你幫我發的分手短信,不是么?……現在他跟你在一起,他的行蹤,你應該最清楚啊!”聞人晴譏諷地道。
被懟得窒息了兩秒,聞人律面色青白,嘴唇顫抖:“小晴,你明明知道,當年我是為了讓他收心訓練,才故意說得難聽了些……那些話不是我本意,你為什么不跟他解釋清楚?!”
“不是你本意嗎?”冷笑一聲,聞人晴鄙夷道:“你跟我說過多少次門不當戶不對?你說他為人輕浮、層次太低,不足以托付終身,這些話你敢說,不敢承認嗎?……那一次難道你不是借著機會說了實話?!”
我有嗎?聞人律自己都記不清了:“就算是我的本意,那也應該我自己去跟他坦白,而不是由你橫插這么一杠子!……小晴,我知道你最近過得不開心,但為什么要遷怒我跟洛城呢?”
“堂哥,你為自己叫屈,別扯上洛城,好嗎?我只是對你有意見,我只想報復你——我們都做了兩面三刀的事,不是嗎?沒道只有我受到懲罰,你卻左右逢源!……我受的苦,你也應該感受一下!”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洛城呢?”xiong膛劇烈起伏著,聞人律氣得幾乎缺氧了,眼前一陣陣暈眩:“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也會傷害到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