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一接起電話,敏姨困惑、著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剛才阿城急匆匆回家來,把月凨帶走了!他還拿走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我攔也攔不住……你們是吵架了嗎?”
——把月凨都帶走了???
霎時間,聞人律只覺耳中響起一聲刺耳的蜂鳴,尖利、漫長,幾乎要擊穿他的大腦。他撐著額,不得不痛苦地低頭凝滯了幾秒,半晌才頭昏腦漲地抬起頭,失魂落魄地吩咐代駕:“去松濤閣……現在,馬上!”
“哎,好!”司機應下來,正要發動車子時,他卻猛地摁住方向盤,如夢初醒:“不對!你先別動,我要在這里等一等,他也許會回來……對,他應該會回來的,我要在這里等他……在這里等他。”
渾渾噩噩地低喃著,這個俊美自持的alpha完全亂了陣腳,此時就像一只六神無主的困獸,茫然無措地被困在這黑夜里。代駕師傅小心翼翼地看他幾眼,不敢說話,只得安安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不時出去抽一根煙解解悶。
時間慢慢到了凌晨一點。師傅已經在夜風中抽了五根煙,聞人律卻一動不動坐在副駕駛上,渾渾噩噩的,仿佛被困在了某種思緒之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等待著,盼望著,洛城卻始終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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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把證件都帶走了。
凌晨兩點半才回到家,聞人律行尸走肉一般推開大門,顧不上跟敏姨解釋,快步沖進主臥——洛城的身份證、駕駛證、醫??ㄒ约般y行卡一直放在床頭柜的第一層抽屜。那天搬過來時,他曾建議洛城把證件放到書房去,跟自己的擺在一起。這人不以為意,徑直將那疊卡片丟到了抽屜里,還說:“放什么書房?就這兒最好找!你別幫我亂擺啊,我習慣放床頭柜?!?/p>
拉開抽屜,證件已經無影無蹤。里面只剩下一些備用的乳液、護手霜和安全套,是兩人短暫幸福生活的證明,此時大喇喇地嘲笑他:……自食其果了吧?遭到報應了吧?
跌跌撞撞地再沖到嬰兒房,月凨的衣服、奶粉都少了一部分,尿片倒整整齊齊地擺在那里,想來是過于匆忙,來不及拿太多東西。
嬰兒床里空空如也。床墊上還殘留著月凨睡覺時留下的皺紋,和一些零散的玩具。她最喜歡的兔子玩偶也不見了,那個她睡覺時總愛抱在懷里的玩偶……順魂落魄地拿起散落在一旁的小毯子,聞人律終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慢慢滑坐在地,腦袋沉重地垂到雙膝之間:“洛城……”
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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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洛城已經在酒店的房間里安頓好女兒,將身上束手束腳的西裝脫了下來,只剩下一條黑色的內褲。
包廂里的煙味還繚繞在身上,仿佛自己被羞辱的證明,刺鼻而殘酷。他苦笑著捏一下月凨的臉蛋,啞聲道:“爸爸好臭……先去沖個澡。月凨在床上乖乖地等爸爸,不要亂跑,好不好?”
小丫頭茫然地躺在被窩里,雖然不明白爸爸為什么大半夜把自己帶走,但最親的人就在身邊,她也不怎么慌張,聽話地點了點頭:“昂~”
看著她與聞人律過于相似的漂亮臉龐,洛城咬著唇,笑容不禁變得更苦澀了。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冷水從頭上沖下來,洗去干硬的發膠。他終于從西裝革履變回不修邊幅,變回那個在平民區橫沖直撞的野孩子,褪去了一切裝模作樣的矯飾。望著鏡中桀驁不羈的自己,過于張狂的眉毛、過于野性的五官,就像一只無法被馴服的灰狼,注定不能融入高貴優雅的鹿群。
他跟聞人律,的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擦干頭發,疲憊地走出浴室。月凨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此時擔憂地、不安地看著他,似乎有些害怕陌生的環境。洛城苦笑著爬上床,匍到她身邊,伸出手臂虛虛摟著女兒,訴苦一般啞聲呼喚:“月凨……月凨,爸爸是不是……真的這么糟糕?”
西裝、襯衫、領帶散了一地,手表和戒指被他脫在床邊,正好壓到身下。感覺到異樣的觸感,洛城失神地掏出來,拿到眼前——那是聞人律送給他的查德米勒,他忘了留在松濤閣的房子里。
昂貴的、奢華的手表,聽說價值九百多萬……洛城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塊一百多萬的勞力士,當年花了他三場比賽的出場費才買下來的,曾被他視若珍寶??膳c眼前這塊表一比,立刻顯得相形見絀,幾乎不值一提了。
……自己小心翼翼放在柜子里、平常不舍得戴的東西,還比不上那些上等人隨手送人的禮物。
充場面的勞力士,和習以為常的百達翡麗,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不禁露出了沮喪的苦笑。
低下頭,把臉埋在被子里,洛城深深呼吸著,卻仍止不住眼睛里的澀意,一點一滴地泄露了出來。似乎察覺到他低落的情緒,月凨伸出小手,輕輕撫摸著爸爸的后腦勺,像是安慰,又像是疼惜。
“月凨……”忍不住沙啞地輕喚一聲,洛城含糊不清地道:“爸爸只有你了。”
愛人和朋友都是虛妄,有相聚便會有分離。只有父母和孩子能永遠維系在一起。洛城忍不住摟著女兒小小的身體,帶著鼻音道:“月凨……以后你長大了,會嫌棄我嗎?爸爸不像你律爸爸那樣,不夠聰明,也沒什么教養。庸俗,低劣,上不了臺面,也就只有一雙拳腳厲害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