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斯用小刀小心地幫羅杰把指甲修剪平整,羅杰的手很大且皮膚粗糙,他的外表與雙手,是最不溫柔的那個,他的手指根部帶著歲月形成的繭,但他的內心,卻有著驚人的反差。也正是因為如此,每次他撫摸喬伊斯時,仿佛都生怕粗糙的手掌摩痛了他的身體。
“你的手呢?代表著什么?”喬伊斯隨口問道。
“恐懼。”梭蘭忽然開口道:“你的這位守護騎士,帶著不為人知的恐懼。”
喬伊斯:“……”
奧德尼道:“梭蘭。”
梭蘭不客氣地說:“他的目光飄忽,仿佛每一刻都在思考,他疑神疑鬼,恐懼戰斗,也恐懼失去,然而他對獲得與失去,又是那么的漠不關心,他恐懼的正是自己的靈魂,以及對活著的態度。他看上去是個智者,事實上他對身邊人的生命……責任心實在是欠缺。”
“不是這樣的。”喬伊斯答道:“恕我直言,用這種方式來判斷一個人……”
“他說得不錯。”羅杰眉毛微微一抬,說:“確實是這樣的。”
喬伊斯不說話了,羅杰微笑道:“我對這個世界,沒有多少責任心,在老師身邊學習時,養成了對生命冷眼旁觀的習慣,我們的騎士長希望我通過追隨神官,能學會珍惜自己,善待生命,以及打消我對無窮無盡知識的渴望念頭。”
“啊哈。”梭蘭淡淡道:“求知欲,這是個不錯的人生目標,就像香格里拉的瘋子煉金師一樣,死人,戰爭,代表的都只是一組數字,他們為了追求真理與知識,就算自己死了也無所謂,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還有誰的生命值得在乎?”
羅杰從鏡子里看著梭蘭,微笑著點了點頭。
喬伊斯仿佛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羅杰,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點,梭蘭說得對嗎?他隱約覺得梭蘭看出了一些事,但他又覺得不是這樣的,奈何他無法反駁。
“好了。”喬伊斯說:“下一位。”
羅杰起身,梭蘭坐過來,從鏡子里看著喬伊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喬伊斯沒有說話,先用銀刀沾了點水,為他小心地刮胡子。
“我記得有一個人。”梭蘭抬起頭,讓脖頸與下巴完全暴露在喬伊斯的刮胡子刀范圍內,說:“曾經也是這樣的。”
“誰?”喬伊斯不安地問。
“羅德斯堡,西風大公的小兒子,天才佐伊。”梭蘭喃喃道:“他在煉金師協會游學三年,回來以后,潛心鉆研他的長生與造人之術。”
“我認識他。”羅杰道:“多年前曾經離開望海郡時,我還在羅德斯堡與他見過一面,他現在情況如何?”
“他瘋了。”梭蘭淡淡道:“他的煉金術發生了變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那家伙吃掉了他的母親,西風大公請求溫德爾大主教的援助,把他制服,并關在塔樓上的一個小黑屋里,嘿,你猜后來怎么著?”
沒有人說話,教堂里一片靜謐。
奧德尼說:“佐伊受到黑暗力量的侵蝕,他的負面情緒太重了,仇恨,愧疚與痛苦,令他被紅法師控制,最后成為羅德斯堡陷落的誘因之一。”
“他還在那里嗎?”羅杰道。
“理論上。”梭蘭漫不經心道:“也幫我把頭發剪短一點,謝謝。”
梭蘭的頭發落在地上,喬伊斯按照他的要求,把他的頭發剃得很短,梭蘭便去洗臉洗頭,喬伊斯回去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