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奧德尼無奈道:“這也被你看出來了。”
教堂內梭蘭邋邋遢遢,奧德尼卻收拾得很干凈,顯然這對雙胞胎會互相打理外表,而梭蘭的邋遢外貌,正是拜奧德尼所賜。
喬伊斯道:“請耐心等一會。”
“頭發,喬伊斯。”錫林說。
喬伊斯答道:“剪,這是個動詞。”
“剪頭發,請為我剪頭發。”錫林彬彬有禮道。
錫林坐起,喬伊斯把披風圍在他的身前,說:“剪短嗎?”
“是,謝謝。”錫林答道:“像羅杰一樣。”
喬伊斯把錫林的小辮子解開,在他們穿行了大半個大陸后,錫林的頭發里堆滿了泥與污垢,喬伊斯便拿來剪刀,盡量地把錫林的頭發剪短。畢竟這不利于他們作戰,而短頭發也顯得更精神一點。
喬伊斯不得不承認,錫林頭發變短了以后,還是很像中土大陸人的,他的眉骨分明,眼睛深邃,古銅色的皮膚與堅硬的唇線,剛毅的側臉,很有武勇的王子風范。
“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喬伊斯輕輕地說。
錫林沒有說話,從銅鏡中看著模糊的喬伊斯,他比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成熟了許多,仿佛有許多事,讓他不得不一夜成長,變為一個深沉的男人。如果說從前他的言行舉止只是為了彰顯王族的威嚴,現在則變得更謙卑,也更沉穩。
喬伊斯把他的頭發剪得和羅杰差不多長,錫林說:“很好,我不會離開你,無論如何。”
喬伊斯還想再勸他幾句,羅杰卻在鏡中微微搖頭,示意他無需再說,喬伊斯便隨口道:“我想你應該到圣水池里去洗個頭。”
錫林禮貌地說:“謝謝,我很喜歡。”
他起身要離開,羅杰卻坐了下來,示意喬伊斯也給他修一下頭發。
“我在卡薩加隆當過理發師。”羅杰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里回響:“也在羅德斯堡當過修手匠,發現貴婦們對自己的手比對生命更執著。羅德斯堡有一句諺語:野鴨偽裝成天鵝,卻遮掩不了它的爪子。”
喬伊斯笑了起來,想到羅杰在卡薩加隆的鮮花之城里,服務貴族人家,每次優雅抖開脖圍布時的神態。
“所以呢?”喬伊斯道。
“也曾碰上過許多騙子。”羅杰道:“一個個都在努力地偽裝出某個身份,他們舉止優雅,談笑風生,熟悉所有社會階層的禮節與制度,要怎么看穿他們的偽裝呢?”
喬伊斯有點不太明白羅杰為什么會突然提到這個,隨口順著往下說,問道:“怎么看呢?”
“看他們的手。”羅杰道:“每個人的手,是最容易暴露內心的,他們如此在意表面上的談吐,以至于忘了控制手,神經質的,發抖的,沉著穩重的,怯懦的,傲慢的,他們的手即使背在身后,手指的細節,也將出賣一個人最本質的靈魂。”
“就像商人數錢的手勢,以及某個攫取既得利益的瞬間。”羅杰淡淡道。
喬伊斯有點驚訝,從羅杰的話中學到了許多,他仿佛暗示著什么,是在暗示錫林嗎?認真想起來,確實是這樣,喬伊斯不禁回憶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守護騎士們的性格,亞歷克斯的手是隨意的,他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成竹在xiong的自信,而修則喜歡把手指搭著,澤的手是敏感的,他的動作不常駐,而是喜歡在手里玩著什么小東西,夜楓的手非常穩,是弓箭手的手,手指無意識地會互相撚搓,那是拉弦的動作,當手指相觸時,他意識到了,便會以一個習慣性的動作,打出個漂亮的響指。
想到這一點時,喬伊斯的目光移向羅杰的手,羅杰的手指不自然地屈著,似乎是想握什么——他的虎口上帶著長期使用重武器而造成的繭。
“可以給我修下指甲嗎,喬伊斯?”羅杰道。
喬伊斯用小刀小心地幫羅杰把指甲修剪平整,羅杰的手很大且皮膚粗糙,他的外表與雙手,是最不溫柔的那個,他的手指根部帶著歲月形成的繭,但他的內心,卻有著驚人的反差。也正是因為如此,每次他撫摸喬伊斯時,仿佛都生怕粗糙的手掌摩痛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