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在陳弦月刻意的回避和膽怯中,悄然滋生。更讓她不安的是,李文溪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對方來找她的次數漸漸少了,有時匆匆說幾句話就要離開。她的眼神偶爾會飄忽,笑容帶著點弦月看不懂的疲憊,甚至有了異樣的神采。
更讓弦月心頭發緊的是,她不止一次在李文溪的頸側、鎖骨這些不易察覺的地方,看到一些暗紅色的、淺淺的印痕。某節體育課后換衣服,弦月無意中瞥見李文溪后腰處一小片淤青,顏色深得不尋常,終于使她無法忍受地開口詢問了:
“小溪,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李文溪正在系鞋帶,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抬頭,臉上是那種慣常的、無懈可擊的明亮笑容:“嗯?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最近有點忙,要準備留學資料了嘛。我還是想跟著我姐姐的步子走?!?/p>
她站起身,拍了拍弦月的肩膀,動作自然,眼神卻避開了陳弦月的探尋:“別瞎想啦!我先走了,回頭找你?!闭f完,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弦月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里那點疑慮像藤蔓一樣瘋長。她不相信真相就是搪塞她的這么一句“忙”。她們需要好好談談。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放學鈴響過很久,弦月因為整理一批新書走得晚了些。
她抱著幾本要帶回去看的書,穿過空蕩蕩的教學樓走廊。路過體育館側面那條通往頂樓倉庫的小樓梯時,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腳步卻猛地停住了。
樓梯口昏暗的光線下,站著兩個人。
李文溪正緊緊挨著一個女人,微微仰著頭,臉上是弦月從未見過的、近乎依賴的順從神情。那個女人背對著這邊,身材高挑,一手拎著公文包,另一只手曖昧地搭在李文溪的后頸上,指尖若有似無地摩挲著那里的皮膚。
是錢淑儀。她們班的數學老師,一個在學生中風評復雜、行事作風強硬的女人。
弦月對她沒有好印象。分班前,錢淑儀擔任過她的班主任,曾有一次課后輔導時,手故作不經意地搭在弦月的腿上,停留了太久。弦月當時嚇得渾身僵硬,借口肚子疼跑掉了,此后一直盡量避開她。在弦月心里,錢淑儀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此刻,看著文溪在錢淑儀手下那副溫順又有些迷離的模樣,弦月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們低聲交談了幾句,弦月聽不清內容,只看到錢淑儀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攬著文溪的肩膀,兩人親密地并肩走上了那道昏暗的樓梯,腳步聲消失在通往樓上的方向。
弦月像被釘在了原地,血液都快要凝固。她們去那里做什么?
理智告訴她應該離開,但雙腳卻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極其緩慢地、一步一步挪上了樓梯。
頂樓活動室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昏黃的燈光。弦月屏住呼吸,像幽靈一樣貼近門縫。然后,她便聽到了里面傳來的、極力壓抑著的、破碎的喘息和shenyin,夾雜著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輕點兒…別抓…嘖,屬貓的?是錢淑儀帶著笑意的低語。
接著,是李文溪模糊的、帶著哭腔的回應:“…老師…別…”
然后是身體撞擊在什么東西上的悶響,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一切聲音便都變成了更混亂的嗚咽和急促的喘息。
門縫太窄,弦月只能看到一小片地面,上面散落著似乎是李文溪的校服外套和一件深色的西裝外套。
那些聲音,那些壓抑扭曲的聲響,像淬毒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弦月的耳朵里,扎進她的腦子里。她只覺得眼前發黑,緊咬舌尖才不至于昏倒下去。
原來是這樣。這就是李文溪的忙。這就是她身上那些奇怪痕跡的來源。那個讓她神魂顛倒而拋下自己的人,竟然是錢淑儀。這個衣冠禽獸。
巨大的震驚、被欺騙的憤怒、以及一種近乎滅頂的絕望和惡心感,頃刻將弦月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