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文苑英才,千年隱逸之宗淮川先生。
“你怎知是他?”李懷遠單手撐在下顎上,聞言微微訝異地抬起眼簾。
“這是駙馬曾在掖庭當舍人授課時,我和他之間對淮川先生的趣稱,人到六十又作杖鄉之年,而淮川先生在那一年寫出了名動天下的《報策士書》,故而我與先生將他戲稱為杖鄉老翁。”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解釋之后,李懷遠非但不高興,反而冷哼了一聲:“無聊?!?/p>
沈今禾訕訕笑道:“既然知道這里面說的是淮川先生,那就好辦多了。”
“最后一句的丙辰……”李懷遠道:“他難道是想說,答案在淮川先生丙辰年之作中去找?”
沈今禾搖了搖頭,“應該不是,這范圍太廣了?!?/p>
又道:“以前駙馬教過我一個算術游戲,是他孩童時常玩的,算法是用六十甲子計數,丙辰我想想……指代的是三和五?!?/p>
“‘書’應當指的就是《報策士書》?!彼砸凰妓鳎骸澳敲础辉诒讲辉跁痪?,說的極有可能是淮川先生六十歲那年,三月五日所作之詞?!?/p>
越說眼神越亮,說罷邀功似的看向李懷遠,誰知他絲毫不覺她幫了大忙,還露出一抹慍色,板著臉道:
“你跟駙馬倒是默契的很……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幼稚死了?!?/p>
真是莫名其妙,以如今京中的情形,駙馬之處境,這哪里能算是故弄玄虛呢?能冒險把消息遞出來已是不易,竟還要被人說幼稚,先生可真是冤死了。
兩個人似乎都存了氣,半晌無話。過了許久,李懷遠才撩開層層帷帳,掌著燈從內室的暗門進了書房。
再回來時,手里就多了一本書,沈今禾借著燭火一看,正是淮川先生老年之后的殘集。
她接過書一頁一頁的小心翻找,李懷遠出去了一趟臉色倒是好轉了起來,一首替她掌著燈,一手撐在身后的榻柱上。
沈今禾不知道他的火氣是由何處燒起來的,自然也不知這火是怎么滅的,但此刻正事要緊,這點小事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紅燭搖曳,映得書冊忽明忽暗。
乍然,兩人眼神同時落向一處,異口同聲道:“臘月!”
江風苦寒,歲暮鮮歡……沒錯,這正是一首有關臘月的詩。
這下她徹底明白過來了,駙馬應該是從安樂那里或是進宮偶爾得知,皇后要發動宮變,時間大約就在臘月前后,于是忙不迭送了消息出來,希望李懷遠能提前攻防布局。
“臘月……”窗外的月光藏在云后,明明滅滅,照在床榻之上的光極為暗淡,李懷遠那雙深邃鋒利的眼睛似要把紙條看出個洞。
喃喃道:“這么快,我沒想到她動作能這么快……”
是的,現在距離臘月已經十天不到了。此前他猜測,皇后再怎么心急,至少也會等到明年上元節過后才動手。
沈今禾看向面前沉思之人,他的眼睫垂下,眉心不可察覺地擰在一起,滿心滿眼都寫著疲態?;腥话l覺,他也才二十一二歲而已,他也是人,有著天生對未知的恐懼和力不能及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