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緩不就代表死不了嗎?”
“是,雖然緩期兩年執行,但如果他在獄中表現良好、又或者他能夠立功,也有可能在將來一步步減刑。你不信我的可以查一下
避風港
掛了電話,我往廳內走的那幾步,像是踩在棉花上。表嫂坐在一旁哭得眼睛紅腫,嘴里不斷重復著“怪我,都怪我。”表哥消瘦許多,臉上還有幾天沒刮的胡茬。遺像中的小葡萄還在笑著,我看了很久才明白她是被這畫面定格,長不大了。
默哀后是致辭代表致辭,然后家屬答謝。我感到頭部劇痛,什么也聽不清楚,低著頭發呆。這時候司儀說瞻仰遺容,最后一面了。
我沒有接受安排站在隊伍最末尾,也沒有聽與哥的話,電話里他曾讓我冷靜。像是發了瘋般想要沖到靈柩旁邊,我見到她了,向她大喊著,
“葡萄,葡萄你看看我!”我總覺得她只是睡著了。還會醒的,我還能再多抱她幾次,她還會慢慢上小學,然后,我還能再去校門口接她。
工作人員都過來把我攔住,我手里只留下一些擺放在最外圈的花瓣。
被帶到一個小隔間里的我一直嗚咽。我媽走進來牽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哭。她說我們要小聲一點,否則表嫂會更傷心,表嫂前幾天因為這事病了,剛出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真感覺自己快哭吐了,胃里一陣絞痛。我對媽媽說,我們能不能先回去,明天再來。我知道幾個小時后她會只剩骸骨,知道推出來的時候更能看清楚她的幼小和無助。也知道要等家屬確認之后,才會被敲碎放進盒子里。
我不想看到那一幕,如果看到,也許會夢到。我情愿夢見的她,要快樂、鮮活、生動。
我媽把我送回了家,讓我早點睡覺,明天也不是必須要在場。她知道這對我來說需要勇氣。我強迫自己不再浸在憂傷里,吃了超量的安眠藥。睡了很久很久,這藥能牽制我的情緒。
醒來已經是二十多小時后,桌上還有媽媽給我留的飯。朋朋給我打了電話,問我還想不想喝酒,他可以找教練請假陪我喝。我說不用,這樣解決不了問題。就算我喝吐了,醉死了,現實也不會由此發生任何改變。
13號的時候飛哥在小群里說,他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今年也和往年一樣,在老家過生日。飛哥的生日是情人節,今年碰巧15號是除夕夜,所以他要留在那邊過年。
年后朋朋要去外地參加羽毛球比賽,因此這個寒假我們應該是不能三個人一起去旅游了。
我說既然如此,把我也帶走吧。我打算和飛哥一起去,他說可以帶我散散心。
那件事帶給我的陰影超出想象,我先是害怕商場,因為那里面有兒童樂園。然后是開始害怕逛街,因為我怕遇到其他的小孩子。最后演變為有一段時間我害怕待在這座城市。
所以去哪都好,我想離開。
飛哥的老家在我們市的一個小縣城,在那個小縣城的一個鎮里。這里我還算熟,因為嚴格意義上,這也算是我爸的老家,小時候來過幾次。6個小時的車程,山路太陡,到了以后飛哥讓我和他一起住,我覺得不太方便,就自己住了酒店。
他不喜歡過生日,不讓我們在生日當天給他送禮物,也不吃生日蛋糕。這沒有奶茶店,晚飯過后他買了兩小罐啤酒說帶我到處走走。走到他奶奶家隔壁的院子里,那院子里養了雞鴨魚,還有一棵巨大的花椒樹。靠近的時候就能聞到了,他說這里產的花椒和紅糖都很好。問我想不想去吃鹵味?我說還不餓。
這鎮子很小,很多年過去,有些路還能從記憶里辨認出分毫。就是三條主街,中間銜接著一個圓形小廣場,小廣場的北面是一段很長的臺階。飛哥說他小時候在這里,和別的小朋友石頭剪刀布,贏的往上走,輸的往下,可以玩一天。
他帶我去了一家炸烤,這邊烤串不行,但烤茄子做得特別好,一整條茄子劃成兩半,里面還會放剁肉和碎豆角。我吃了挺多,在桌上我問他,
“你為啥不喜歡過生日?”
“因為我奶奶,我小時候是奶奶帶大的,父母在市里工作太忙,就把我交給她了。那時候她身體很好,經常把我放在背簍里,帶我去山上摘蘋果。每年我過生日,她都會給我煮一碗面。但是8歲以后,我就吃不到了,所以就不愛過生日了。但還是很想她,所以每年都會回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