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宗池大概只睡著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頭有點疼,胃倒不難受了。
昨晚從云頌的房間一出來他就陷入苦想,從一些瑣碎的童年記憶到成年后為了生存各地打工,根本不像云頌有那么多閑錢和時間關注所謂的精神世界,所以在一開始他很不喜歡云頌,對他順從也是因為想要順利拿到工資。
可是為什么那時候不喜歡,也沒有那么強烈拒絕過呢。
在云頌很愛黏著他,得到一些好東西就要和他分享,看起來驕傲得像王子,跟自己說起話來卻滔滔不絕時,霍宗池不否認自己有過動搖。
因為是第一次,不是備選項也不需要他謙讓,有一個人無論做什么都將他放在第一位置。
他恨什么恨了好幾年,是云頌的臨陣退縮嗎?
是他在決定孤注一擲的那一刻,發現原來云頌也沒有那么愛。
對陪他玩的人膩了可以隨手丟掉,重逢后做的一切都像被他標好了價格。
欠款的那么些錢拿去做了什么呢。
沒有養成不良嗜好,也沒有用錢砸給另外的人,有時聽話,有時又在胡亂發脾氣的云頌,對明明已經算夠忍耐的自己表達無端的怨氣。
他只是想通要像付習州那樣對錯分明,這世道對軟弱的抵抗認為是無病shenyin,利落討回公道才是上策。
他應該對云頌沒有心軟,而不是看見云頌觀察到一切,對許云熙只是站在他身邊也想要解釋。
天飄著毛毛雨,云頌駝著背,拖著那個大到也許能夠裝下他的行李箱在門口鋪好的直通大門口的、由霍宗池親自挑選過石子路上走著,滾輪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霍宗池推開窗戶,套了一條褲子,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沖了出去。
他從來沒跑得那么快過,連風也好像在他耳邊嘲笑。
從背后抓住云頌的手,霍宗池遏制不住怒氣,橫眉豎眼的吼出:“你跑哪里去?媽的,你想跑!?”
云頌轉過身,四目相對,詭異的沉默。
一個雙眼腫得像被人打過,一個怒發沖冠跟個神經沒差別。
云頌看見他光腳跑出來,腳上沾得很臟,細密的雨落在發間,染得像白發,給霍宗池又添了幾歲滄桑。
“空箱子,”云頌說,聲音又啞又干,“輪子壞了一個,我去扔了它。”
霍宗池覺得這是比昨晚還要讓他丟臉的時候,他幾乎惱羞成怒,問:“大清早的丟行李箱,你是不是”
“腦子有問題。”
云頌嘆了很長的一口氣,替他補全說,“是,我腦子有問題。”
霍宗池甩開他的手,想到之前一個溫度不高的早晨,跟今天一樣,云頌起床后無緣無故跑去洗車。
“我沒這么說,”霍宗池看著云頌與平時判若兩人的臉,見識過他撒潑打滾的功底,決定由心智更為成熟的自己退后一步,“你自己要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