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葵像個被抽走魂魄的紙人,飄蕩在祭典前夕喧囂的街道上。
陽光刺眼,烤魷魚的焦香、蘋果糖的甜膩混雜著人群的汗味,織成一張巨大而黏膩的網(wǎng),將她裹挾其中。孩子們的尖笑如同銳器刮擦著耳膜,浴衣鮮艷的色彩在眼前晃動,扭曲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那些穿著和服的身影,無論男女老少,在她驚弓之鳥般的眼中,都帶上了某種非人的僵硬感,仿佛下一秒嘴角就會咧開非人的弧度。
“喂!聽說了嗎?淺草寺那邊,今年祭典的‘千貫燈籠’點起來了!據(jù)說對著它誠心祭拜,再大的厄運也能消解呢!”一道興奮屬于年輕女孩的聲音,穿透了嘈雜的人聲,猝不及防地傳入葵混沌的意識。
淺草寺?
千貫燈籠?
消解厄運?
她猛地停住腳步,循聲望去。
兩個穿著淺粉色櫻花浴衣的少女正擠在一個賣面具的攤子前,其中一個正指著遠(yuǎn)處某個方向,臉上洋溢著純粹的憧憬。
“真的假的?有那么靈驗?”另一個女孩半信半疑。
“當(dāng)然啦!我奶奶說的!要在燈籠最大的時候,站在它正下方,雙手合十,心里默念愿望!心越誠越靈驗!走嘛走嘛,去晚了就擠不到好位置了!”
女孩拉著同伴的手,像兩只輕盈的蝴蝶,轉(zhuǎn)眼就匯入了涌動的人潮。
淺草寺…千貫燈籠……
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屬于“生”的渴望,如同黑暗深淵底部掙扎的火星,被這偶然飄來的話語點燃了。
也許…也許還有別的路?
也許這巨大的燈籠,真的能凈化她體內(nèi)的“穢”?
葵幾乎是奔跑起來,逆著人流,朝著少女所指的方向。心臟在xiong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小腹深處那冰冷的“穢種”,帶來一陣陣鈍痛和詭異的酸脹。
腿間隱秘的布料,似乎又感知到了那非人的注視,悄然變得潮shi粘膩。恐懼和一絲病態(tài)的希冀,如同兩條冰冷的蛇,在她體內(nèi)交纏。
淺草寺巨大的朱紅色山門赫然在望。平日里莊嚴(yán)肅穆的寺院,此刻也染上了祭典前夕的喧囂。游人如織,香火鼎盛,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線香氣息。
而懸掛在山門正中央的,便是那傳說中的“千貫燈籠”。
它巨大得超乎想象,宛如一顆從幽冥深處升起的、散發(fā)著不祥紅光的巨卵。厚重的紙蒙皮被內(nèi)部無數(shù)燭火映照得近乎透明,透出一種粘稠、污濁的暗紅色澤。
燈籠表面繪著猙獰的雷神與風(fēng)神像,在搖曳的燭光下,神祇怒目圓睜的面孔扭曲變形,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巨大的燈籠投下的紅光,如同實質(zhì)般籠罩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葵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這真的是帶來福運的燈籠嗎?
它散發(fā)出的氣息,為何如此沉重、污穢,甚至…帶著一絲與那桐木衣箱里滲出的液體相似的冰冷腥甜?
但退路已經(jīng)斷絕。
祈禱師的“命令”如同懸頂?shù)睦麆Γ矍斑@巨大的燈籠,是她混亂絕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扭曲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