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朽醉的不省人事,笑笑,手胡亂擺擺,嘴上說著,“還行。”
兩斤的櫻桃酒見了底,孫芳芳倒出最后幾滴。
她說,“困了。”
她說,“這一個月身邊沒人打呼嚕,睡得不好。”
……
孫芳芳,享年72歲。
林朽醒的時候,孫芳芳規規矩矩躺在炕上,十指交叉扣在小腹上。里面是漂亮的衣服,林朽買的,外面是壽衣,林百萬確診的時候,她兩套一起買的。
她吃了十幾片頭孢,送自己離開了。
后事的操辦林朽有經驗了,辦席,入土。
兩個老人的去世給他留了一套待拆遷房,和十五萬現金。他這時候才知道,孫芳芳的算盤,是從林百萬去世的那一刻就開始打算的,因為她以前說過,村里有一對老人前后腳不差一星期死的,后走的那個就一切從簡了。
林朽哭不出來,神經線時刻繃著,兩天兩夜沒睡,待所有都結束,他去了趟網吧,跟于游說明情況,辭了這份也許早就該辭的工作,周自良知道消息后一直跟在他后頭,里里外外忙活著,沒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是悶頭干活。
他們在網吧門口分開,周自良拍他肩膀說節哀,林朽笑著揮揮手,謝過回見。
而后漫無目的走在錦城的街,蛇形一般,繞過每一條,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是清晰的,他不想回家。
他不想回家才遇到千禧,可千禧讓他回家。
大門上那把鎖,冰涼,五金店最便宜的那種,生了些銅銹,林朽開鎖的手法并不熟練,鎖芯澀澀地,擰不動。
手凍得不行,僵直著,他揣回兜里暖了暖,對著鎖芯哈氣,再開。
依舊擰不動,重復試了不下十次,手冷得直打顫。
窮鄉僻壤的破地方,連展燈都沒有,冷風呼呼灌進袖口,林朽最后一拳錘在門上,鎖身跟著撞擊,一下兩下冗雜著風聲簌響。
門里杳無回音。
他眉眼間成河,想嘶吼,卻無力。
頭就抵在門上,拳頭悶悶錘砸,一下,兩下……
“孫芳芳。”
“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