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橋（第1頁）

"淼做好的午飯已經(jīng)擺在了桌子上，為了防止涼，上面還罩了一個碗。他先是打了盆熱水，把妹妹的臉擦了一邊，然后把她的手也擦了擦。蹲下身讓妹妹的頭靠在自己的肚子上:“乖周周，吃完飯就去睡一會兒午覺。”

籠子里的公雞用嘴殼磕這鐵籠，時不時張開它的翅膀梳理一下，淼出門時裝了一點(diǎn)米在食槽里，他不放心把院子門也鎖了上去。

遠(yuǎn)遠(yuǎn)的，只能看見妹妹在慢吞吞地吃飯，眼中溢出幾縷纏纏綿綿的柔情之后，轉(zhuǎn)過了頭。他把助聽器摘了下來，妥帖的放好。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處于一個無聲的世界了，這個助聽器要放好，要貼身放。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勇氣就這樣直直地找到他們家去，一個小時候連打架都不會的人，就這樣沖到人家家里去。忽然覺得自己是個英雄，或是個身披披風(fēng)的大俠，早就已經(jīng)過了少年英雄主義的年紀(jì)，真是莫名其妙。

李泊楓一家子坐在家里吃飯，姐姐李夜橋剛從外地回來，黑色的呢大衣還沒換，黑色的卷發(fā)被皮筋隨意的扎起來。李泊楓從小就是家里的耀祖，成績差的離譜，小時候老村長最疼得還是姐姐李夜橋，畢竟是家中的第一個孩子，又乖巧懂事。

過年免不了說一些家務(wù)事，李夜橋的媽媽王萍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都叁十多歲還沒個對象”“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的這種話。李夜橋的爸爸在一旁吧嗒吧嗒喝酒，插了一句:“現(xiàn)在小年輕都不愛結(jié)婚，你不快點(diǎn)結(jié)婚，連累你弟也討不到老婆。”

李夜橋壓著火馬上就要發(fā)作，旁邊的爺爺趕忙來拍一拍她的背。她就是不明白了，她父母為什么比爺爺奶奶還封建。再看著像只沒開化的野豬一樣吃飯的弟弟，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沒好氣地嗆了句:“吃飯吃得和野豬投胎一樣，嫁給他真是瞎了眼了。”

手立刻被王萍的筷子打了一下:“李夜橋，怎么說你弟的，真是年紀(jì)越大越?jīng)]教養(yǎng)，讀書都讀野了！”

二十分鐘前，她剛進(jìn)家門地時候就聽見李泊楓在和母親說有一家的女孩很漂亮，但是好像不喜歡他，叫母親想想辦法。真是好笑，好像什么人都該喜歡他一樣，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能力，連門口停的那輛車都是他叫母親軟磨硬泡讓她資助買的。

李夜橋在大城市工作，壓力很大，但薪資很高，要不是家里讓她給不爭氣的弟弟買車子買房子她早就在大城市落戶了。

鐵門被人拍響，王萍擦了擦手，問了句誰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去開門。李夜橋坐在庭上的右邊，開門時，正好可以看見門外站著的人。只見那個人高高瘦瘦，沒戴眼鏡，是個挺清雋的青年，想著弟弟什么時候認(rèn)識這么正經(jīng)的人了。

青年和王萍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步走到廳堂之下，他仰起頭，盯著吃得滿臉是油的李泊楓，一字一句地說:“你剛剛欺負(fù)我妹，搶了她的圍巾，拿出來。”

王萍愣了一愣，連忙過來打圓場，青年和沒聽見似的直勾勾地盯著李泊楓。他沒有說罵人的臟話，就只是陰毒地盯著他。李泊楓嗤嗤一笑:“小聾子，我不過只是拉了一下你妹的手，摸了一下你妹的臉，你至于大中午找到我家來嗎？”

淼不知道他在嘀嘀咕咕說什么，一動不動，表明了對方不拿出來，他就不走了。李泊楓看他沒反應(yīng)，又嘲笑了句:“還真是個聾子，連做手術(shù)的錢都沒有，小時候只知道來我們家打秋風(fēng)。”

本來李夜橋就很火大自己這個沒出息好吃懶做的弟弟，現(xiàn)在又聽見他當(dāng)眾羞辱別人，越想越氣，站起來抓起李泊楓的衣領(lǐng)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所有人都安靜了，連淼都不盯著李泊楓看了，他平靜的目光轉(zhuǎn)移到李夜橋的身上。李夜橋的父親把筷子一摔，勢要起來阻止李夜橋，李夜橋也不廢話，左右開弓又是幾個嘴巴。

“說你是個沒用的廢物還是高看你了，現(xiàn)在連小丫頭也欺負(fù)，嘴巴這么臟，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的。”

大家干著急地圍著李夜橋，怎么辦呢，家里的錢都是她賺的，她理應(yīng)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之主。

“你還搶人家的圍巾，你要不要臉啊，還說人家漂亮想和她交往，我看你腦子里裝的全是jingye，一張嘴就是發(fā)情。”

李夜橋也黑色呢絨大衣上被甩上了油點(diǎn)子，李泊楓抱著頭:“姐，別打了，姐！”

李夜橋擰著他的耳朵:“給老娘說，到底把人家東西放哪了！”李泊楓和鹵煮耳一樣的耳朵被當(dāng)成了收音機(jī)開關(guān)一樣擰，他的哀嚎聲，王萍的驚呼聲，父親重重把碗放在桌上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卻沒人能夠做出實(shí)質(zhì)性的動作。

淼看著這個鬧劇，看到李泊楓滿臉肥肉擠在一起就覺得很惡心。李夜橋把圍巾折好遞給他，淼垂著眼接過它，說了句謝謝。對于李夜橋的印象不多，只是去年接到老村長家報喪的電話時是李夜橋打來的。

往回走的時候天下起了雨，這是南方冬天少見的雨，徹骨，厚重。雨不密，卻都不過氣來。莫名的落寞，他戴上助聽器聽雨打在房子上的聲音，幾乎是無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