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路過幾只咕咕叫著的母雞,黃色,買著不長的腿,背著手走來走去。有時會把喙伸進籬笆旁邊的荒草里探尋一番。
土屋和院子實在是太亂了,東西都沒地方放,只能靠在院子里的石頭邊。原先那是一個柴垛,近十年日曬雨淋早就朽的不見了,還剩個壓柴的大石板。
淼在除草,找不到鐮刀,只能用手拔。連根拔起的草還有泥土的土腥味,shi潤的土塊仍然沾在根莖上。野草叫做土人參,見風就長,遇水能活,有時會開紫紅色的花,它們的種子一旦落地就會綿綿不絕地長下去。
淵幾次想要上前幫忙,都被淼打發走,她值得拿個掃把把拔出來的草掃到一堆,再掃一掃灰塵。她看見他的手流血了,有幾個印子落在了拔下來的草的葉子上,不大,像是印上去的。草拔完之后,她看見哥哥把手藏在背后,拿過她的掃把要繼續掃地。
“哥哥!”她叫了一聲,要去捉他的左手。
“我沒事……”淼把手攥成拳不給她看,最后是淵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指與指的交界處是凍瘡,手上長凍瘡是最癢的,瘡抓破了,鮮血淋漓。
淵奪過那個掃把扔在地上,拿出水杯,把溫水都倒在盆里,按著他的手浸了下去。淼的手不冷,只是冬天一直做兼職挨凍,沒有保養凍裂的。
如果他多做一份兼職,妹妹過年過的就會開心一點。
村里的小賣部在村子中央,一個藍白色的金屬卷簾門。冬天正午的光從層層迭迭灰白色的云層里透出來,小賣部門口一半在陰影里,一半在發白的陽光里。這個地方屋外比屋里暖和,門口的沾滿了油漬和各種零食包裝袋的垃圾桶旁坐著個紅馬甲的老人在掰蠶豆。
“請問,有護手霜賣嗎?”
“啊!你說什么?”
“護手霜,就是涂手的。”淵比劃了一下動作。
老人慢騰騰地站起來,住著拐杖進店里翻找起來,終于從一個落灰的角落找到了一盒東西。
“不知道什么是那個什么霜,這是雪花膏,涂臉的,你看看能不能用。”老太太把雪花膏放在柜臺上,拿起了老花鏡戴在眼睛上。是了,這個地方哪有什么護手霜,連雪花膏也是只有年輕女兒家才用的。
雪花膏不貴,她付完錢就走,聽見那個老人不確定地說了句:“你是……小周周嗎?”老太太摘下老花鏡,慢騰騰地走了幾步,拐杖嘟嘟地敲了幾聲。她把臉湊的近了,瞇著眼:“都長這么大了呀,年年,年年有和你一起回來嗎?”
“年年是誰?”
“你哥哥,年年,小年年……”
“可是,我不記得您。”
老人干干的笑了起來,像是一只嗓子里卡了谷子的公雞。
“是啊,你怎么還記得我呢……”說完有些落寞地重新坐回門口垃圾桶旁邊剝蠶豆。
淼在家里準備做完飯,家里的廚房不是煤氣的而是燒火的,灶臺鏈接的煙囪抬眼一看就是被熏的黢黑,灰色的煙不停地往外冒。灶是好久沒用了,鍋也不知道銹毀在什么地方了,只能在灶坑里烤點地瓜玉米。
淵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他則是蹲在地上看灶臺里的火候。橘黃色的火舌有時竄得很高,舔舐干草,嗶啵作響。地瓜的糖分溢出表皮裂開的縫隙,糖在高溫中焦化,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