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姑娘這是要去何處?”柳下青問道。
“江南。”蘊和端起茶杯,緩緩一飲,“聽聞江南風景如畫,想去看看。”
“孤身一人?”
“自然。”
柳下青搖著折扇,低笑一聲,“江南確實是個好地方。只不過近來江湖不太平,姑娘一個人上路,怕是有些危險。”
蘊和放下茶杯,抬眸望去,“公子這是在關心我?”
“只是提醒。”柳下青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停,似在欣賞什么景致,“畢竟,像姑娘這樣的美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太可惜了。”
“不勞公子煩心。”
桌案上的燭火忽明忽暗,陰翳投在蘊和i麗的面容上,她垂著眼,瞧不出半點心緒。
柳下青又是輕笑,“既如此,司姑娘不如與我們二人同行?姑娘說想去江南,在下二人也正有此意。”
蘊和指尖微涼,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淡淡道,“公子好意心領。只是小女子身份低微,又身無長物,恐拖累二位行程。況且男女同行,免不了閑言碎語,于公子清譽有損。”
“司姑娘此言差矣。”柳下青朗聲一笑,扇骨在掌心輕輕一敲,發出清脆的篤響,截斷了她的出言推拒,“江湖兒女,何須拘泥此等小節。路見不平尚可拔刀相助,順路照拂一位姑娘,又算得什么?”
他眼尾彎起,那狐貍似的笑意更深,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蘊和擱在桌面的素手,“我看姑娘步履輕盈,談吐有度,絕非累贅之人。百般推脫,莫非是信不過在下與路兄的為人?”
話已至此,再無轉圜余地。
蘊和心念電轉,權衡著立刻翻臉的代價與虛與委蛇的可能。客棧人聲嘈雜,燭影搖紅,此刻若是拒絕言謝,以她如今的境況,怕是討不到好。
她垂下頭,露出一段瑩白脆弱的頸項,聲音輕細得如同嘆息,“公子言重了,如此倒是小女子不識抬舉。承蒙二位不棄,小女先謝過公子了。”
“好說。”柳下青撫掌而笑,“能與司姑娘同行,此番江南之行,定當有趣不少。明日辰時初刻,客棧門前,我們一同啟程。”
事情似乎就此敲定,晚宴已過,蘊和正打算上樓休息,忽見一旁沉默如磐石的路問雁動了。
他并未言語,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只素色的粗布小包,遞到女子面前,蘊和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布包入手,微沉,仿若有一絲干燥草藥的清苦氣息。
而就在她指尖觸及布包的剎那,路問雁那只布滿薄繭的手并未立刻收回。他指腹上的薄繭,在她掌心最軟的凹陷處輕輕一蹭。
那觸感粗糲,如同砂紙擦過細嫩的絲綢,讓人難以忽視其存在感,瞬間激起他一串細微的戰栗。
蘊和一驚,匆匆抬眼,撞入路問雁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沒什么情緒,只有一絲近乎漠然的了然。
他收回手,仿佛剛才那一下觸碰不過是遞物時不經意的刮蹭。沒有任何解釋或客套,如同他這個人一樣直接,只說了一句“拿著”便離開了。
蘊和攥緊了那包藥,指節微微泛白。
他怎么知道她受了傷?柳下青……是他告訴路問雁的?剛剛救她時居然連這個都觀察到了,而且還特意告知了同伴?
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所有驚疑,只余下恰到好處的感激與一絲羞怯的慌亂,顫聲而言,“多謝路少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