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姑娘執筆的姿勢,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彼鋈婚_口,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內室中格外清晰。
鶴虞筆尖微頓,墨跡在宣紙上洇開一小片陰影。她強迫自己穩住呼吸,繼續勾勒祭魔臺的輪廓。
“陸道友說笑了?!彼Z氣平淡,“執筆之法大同小異,相像也是常理?!?/p>
陸硯修向前一步,衣袖幾乎要觸到她的手臂。
室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屏風上,交織成一幅曖昧難明的畫面。
“是嗎?”他輕笑,氣息拂過她耳畔,“可我那位故人撇墨時,小指總會微微翹起,說是幼時習字落下的習慣,改不了?!?/p>
鶴虞的手指猛地一顫,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痕跡。她強迫自己繼續運筆,聲音卻不由自主地繃緊:“陸道友若真在意魔氣之事,便該專注于圖,而非我。”
他逼近半步,絲毫不在意鶴虞說的話,“你知道我所說之人是誰嗎?那人,是我的師姐——”
鶴虞猛地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藏著太多她讀得懂卻不愿面對的情緒。
試探、執著,還有那幾乎要破籠而出的瘋狂愛戀。
“陸道友此言何意?”她強作鎮定,卻感覺心跳如擂鼓。
“何意?”陸硯修低笑,手指緩緩劃過宣紙邊緣,離她的手腕只有寸距,“我只是好奇,為何鹿鳴山上你被附魔之后會有赤羽出現,”他嗤笑一聲,“雖然說如今世上不少人都修習所謂‘赤帝流炎’,但大多數都是贗品,連御火的本事都沒有。”
“所以我就很好奇了,賀姑娘不過一個出身魔宗,還是玉涌宮中雜靈根的普通弟子,究竟為什么能召出赤羽?”
內室陷入死寂,唯有燭火跳動的聲音。
鶴虞感覺呼吸有些困難,面紗下的唇微微顫抖。
她該如何解釋?說那只不過是一個巧合?是魔氣入體后催生出來的,并非她所修習之功法?
“巧合罷了。”她最終吐出這四個字,聲音干澀。
“巧合?”陸硯修的眼神驟然轉冷,那層溫柔的偽裝終于裂開縫隙,“那為何你運筆時的習慣與她一模一樣?為何你思考時會無意識捻動衣袖?為何……”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幾乎破碎的顫音,“為何你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她才會有的憐惜與無奈?”
鶴虞猛地后退一步,卻被書案擋住了去路。墨汁濺出硯臺,在她素白的衣袖上染開點點墨梅。
“陸道友怕是魔氣侵體,產生幻覺了?!彼^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我只是玉涌宮一個小弟子,不敢高攀太一宗?!?/p>
“不敢高攀?”陸硯修忽然笑了,那笑聲中帶著幾分凄厲,“當年是誰手把手教我習字?是誰在雪夜里為我暖手?是誰承諾永遠不會離開我?”他一步步逼近,將她困在書案與自己之間,“師姐,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最后那聲“師姐”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帶著太多年的思念與痛楚。鶴虞感覺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你認錯人了?!彼а赖?,手指在袖中緊握成拳,“你的師姐……那位鶴虞長老,可是早就死在了玉京山上,是你親眼所見!”
這句話像一柄利劍,刺穿了陸硯修最后的克制。他的眼中瞬間涌上血色,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是啊,她死了。”他貼近她耳邊,聲音低沉如惡魔低語,“我從昏睡中起來,便得知她被縛仙鎖鎖在了玉京山下,等我趕到,便看到她被我師尊一劍穿心,最后自燃本源爆體而死……連灰都在那場大火中燒盡了,什么都不剩下……”他的手指撫上她面紗邊緣,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脅,“你說,我那么依賴她,敬她,愛她,該不該把她找回來?”
鶴虞渾身一顫,感覺面紗被他指尖勾住,隨時可能滑落。她猛地抬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書案上。筆墨紙硯散落一地,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