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蕭云寄看著段一湛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將一切情緒都吞噬的眼眸,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忽然松了一絲。
他終究……還是沒法對這個人真正狠下心腸逼問。
他臉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斂,嘆了口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罕見的認真和無奈:“一湛,我不是在威脅你。但此事關乎重大,云家主昏迷得蹊蹺,墓穴里發生的事更是駭人聽聞。你恰好出現在那里,若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身上的嫌疑便無法洗清。”
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段一湛,語氣變得低沉而決絕:“你我之間,確有幾分過往交情。但若……若你當真與那些陰謀有關,是那個潛伏的‘內鬼’,屆時,就算是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這話說得清晰而冷硬。
段一湛聽完,臉上那極淡的、近乎挑釁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許,只是眼底依舊沒什么溫度。他輕輕哼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一種說不清是嘲弄還是別的什么情緒:“呵,你們這些人,果然都是一個樣子。說起威脅的話,真是一個比一個干脆。”
這話像是在指責,又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蕭云寄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別院主屋的門卻被推開了。
鶴虞、祁無咎等人陸續走了出來,顯然是初步查看完畢。云瑤眼睛紅腫地跟在后面,神情依舊恍惚而悲傷。
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讓眾人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院中對峙的兩人,都敏銳地察覺到兩人的暗潮涌動。
祁無咎的目光在段一湛和蕭云寄之間掃過,沉聲問道:“怎么了?”
段一湛似乎懶得再與蕭云寄糾纏,索性將視線轉向祁無咎和鶴虞,語氣恢復了之前的懶散,仿佛剛才那短暫的針鋒相對從未發生過:“沒什么。只是蕭大哥似乎對我恰巧出現在那里救下云家主一事,心存疑慮。”
他頓了頓,不等眾人發問,便繼續說了下去,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既然諸位都有疑心,我便直說。”他正了正神色,“我今日原本就是要出來四處走走,恰好看到一道裹挾著濃郁黑霧的身影自天際急速掠過,方向直指青鸞族墓所在。那氣息陰邪詭異,不似善類。我擔心會對你們不利,便追了過去。”
“只可惜,”他攤了攤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那身影速度極快,且對地形極為熟悉,我追至紫竹林附近便失去了其蹤跡。四下搜尋時,只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云家主倒在落葉之中,周身并無那黑霧氣息,也無明顯傷痕。我探其脈息雖弱卻無性命之憂,便以靈力護住其心脈,恰好青鸞族侍衛巡邏至此,我便將人交給了他們。”
他的敘述條理清晰,合情合理,將自己從“恰好出現”變成了“追蹤可疑人物而至”,動機變得正當了許多。
鶴虞靜靜地聽著,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祁無咎也只是目光沉靜地看著段一湛,并未立刻表態。
他們信了嗎?或許信了四分。因為段一湛的解釋確實能說得通,但也并非毫無破綻。
那“黑袍黑霧”之人來得太過巧合,他們前腳剛在墓中遇襲,后腳段一湛就遇到并追蹤,還有那未免太“恰好”失去蹤跡。
只是眼下缺乏證據,云蕪昏迷不醒,并非與段一湛當面對質的時機。
更何況在鹿鳴山他還救過許多人,救過蕭云寄……
鶴虞只感覺一陣頭疼,這人與云蕪一樣,同樣是她不愿意懷疑的對象。
“原來如此。”鶴虞緩緩開口,聲音平和,聽不出信或不信,“幸好你及時出手,否則云家主情況或許更糟。不過既然有陌生人床入妖界,等下你還是和逐風逐月詳細說一下,看看是否還有黑袍人其他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