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鑾殿。
高聳的盤龍柱在殿中屹立,兩邊的琉璃瓦折射著冬季的晨光。
肅立在臺下的文武百官很有眼力見的都發現,今日龍椅上的燕寒面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他沉默地掃過殿下眾臣,帶著股無形的壓力與威壓。
昨夜裴逸麟重傷回京,以及林必安抗旨的消息,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堵在他心頭。
人群中,趙明成沉默地站在文官隊列內,眼觀鼻鼻觀心,面色雖然平靜如常,但袖袍下的手卻緊握成拳,連指尖都已經微微泛白。
今日這腥風血雨,是躲不掉了。
他抬頭看了看文官隊列最前端的裴川——他腰背挺得筆直,官袍整潔得沒有一絲褶皺。
終于……
“陛下,”裴川蒼老而如同洪鐘般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穿透力,在金鑾殿中回響,壓下了所有細微的雜音,“老臣裴川,有冤情、要奏,還請陛下一聽!”
他深吸一口氣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猛地一步踏出了隊列。
燕寒瞳孔微縮。他當然無比清楚裴川此奏為何,如今他在此刻將生死置之度外,除了裴恒,還有什么事情?
“哦?”燕寒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既然是裴太師的冤情,那朕必然要準奏。說吧,朕必定為裴家做主。”
燕徹執和趙明成都在心中為燕寒的無恥而感到鄙夷。
裴川當然也是,他抬頭看了一眼龍椅上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這副令人作嘔的模樣,抬高聲音:
“老臣之子、裴家第十五代孫裴恒,承蒙陛下賞識隆恩而官拜丞相。他一生忠君愛國,殫精竭慮!”這聲音帶著刻骨的悲哀與憤然,在殿中每個角落回蕩,“然,豐順二年河州災患,臣之子裴恒親赴災地賑災,可天災未平,人禍又起——裴恒峰值押糧,卻因流言挑起的暴亂而遭截殺,他身死異鄉。”
“朝廷定論,是裴恒失察貪污、徇私枉法在先,是暴民作亂,遂臣未讓他尸骨還鄉,未進祖祠且族譜除名。”
他聲音猛然拔高,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龍椅上的燕寒:
“可此乃彌天大謊,是有人刻意為之而構陷忠良!裴恒之死,非天災、非暴亂,而是謀殺、誣陷,是謝晨決散布謠言挑動民變,更是陛下……”
“夠了!”燕寒甚至不敢讓裴川將真相說完,他瞬間臉色更陰沉了幾分,隨后變成駭人的鐵青,“此事當年早有決斷……不必再言!”
“陛下且慢。”趙明成瞅準時機,一步踏出官列,沉穩有力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裴太師當年在裴恒案發后的大義之舉,朝中上下人人皆知,但如今卻發現是痛失愛子且此案的確有疑點——臣有本奏!”
趙明成高舉笏板,朗聲而言:“臣有河州暴亂親歷者,佃農劉卞的親口證詞,當年劉卞受裴相恩情,后又與幸存的裴相屬下陳大石相遇,得知其慘死真相乃是幕后黑手謝晨決所為!”
“血口噴人!趙明成,你與裴家勾結,一起誣陷本相!”謝晨決立刻厲聲反駁,漲紅了脖頸,“一個佃農,一個死人,他們的瘋話如何作數?當年裴恒貪污可是證據確鑿!”
謝晨決轉身跪下:“陛下,此乃裴家余孽,心有不甘而意圖翻案,這等擾亂朝綱之舉,還請陛下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