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決絕的背影在夜色中漸行漸遠,趙府的正廳也就此陷入一片寂靜。
趙明珠背靠著門框,沉默地垂著頭,不敢去看父親凝重的表情。
良久之后,趙明珠才嘆出一口氣。
“父親,”她的聲音里帶著些微弱的顫音,指尖無意識地交疊著,收攏又放松,再緊緊地交纏起來,“若裴太師真的一意孤行,那必定兇多吉少。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真的白白赴死。”
趙明成緊縮的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個疙瘩。他坐在圈椅中,手指用力地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裴川方才那幾乎悲壯的決定,如此決絕又……不自量力。
那場景像是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他心頭。
三朝元老,朝堂清流的脊梁,無數士子考生心中的豐碑。
若這樣的人真的以如此慘烈、幾乎自毀的方式隕落,這不僅是裴逸麟一個人的痛,更是大燕舉國的悲哀。
“如何攔得住?”趙明成沙啞低沉的聲音里是深深的無力感,“燕皇室不仁不義,裴太師已經心灰意冷,如今他心意已決,都不等著裴逸麟醒來便抱了必死之心。明日早朝,他一定會如自己所說那般不顧一切去死諫!我們再勸,不過也是徒勞罷了。”
“攔不住他赴死的心,不代表改變不了他赴死的方式。”
一個清晰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趙明珠眼中迸發出希望,她快步走到父親案前,聲音急促卻有條不紊:
“父親,裴太師所求的根本,不過就是逼陛下翻案再嚴懲謝晨決。我們完全可以幫助他達成這個目標,卻不必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你此話的意思是?”趙明成抬頭,問。
“裴太師以死相逼不僅給了皇上‘龍顏震怒’的理由,還能讓他以維護皇權尊嚴的理由,不僅不翻案,還以‘咆哮朝堂’、‘脅迫君主’的名義治裴家不忠不孝的罪,這必然會將裴家徹底打入深淵,那么裴逸麟的處境一定會更加艱難。”
“但若父親您能在明日早會時率先裴太師一步,在他開口之前就將矛頭精準地指向謝晨決,用他百口莫辯的證據去坐實構害忠良之罪、謀害皇嗣——眾目睽睽之下,陛下不得不處置謝晨決。如此一來,既可以達到裴太師的目的,也不必用命去搏。”
“證據?”趙明成苦笑,“謝晨決老奸巨猾,豈會留下把柄?我們手中除了劉卞這個佃農的證詞,一無所有,這點‘證據’的力量遠遠不夠!況且——”
他頓了頓聲,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由分說的嚴肅:“如今東宮與我們暫時為同盟。若將云袖小產之事強扣在謝晨決頭上,不僅牽強附會,還會損害太子聲譽。目前即使謝士津為太子鷹犬,但無論他謀害皇嗣是不是燕徹執的意思,只要此事爆出,那燕徹執必定……”
“明珠,此計不通,亦不可行!”
趙明珠眸光稍稍一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冰冷的玫瑰金簪,簪子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思緒重新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