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裴家后院在壓抑的氛圍中幾乎再也感受不到平日里的書香氛圍,唯有草藥的苦澀沉悶味,在每個腳步慌亂的家奴的鼻間縈繞,揮之不去。
裴家的老府醫們全部圍在裴逸麟榻前,各個面色凝重,額角密密麻麻的汗珠暴露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即便地上到處散落著銀針、藥罐和換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榻上的裴逸麟依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如紙,微弱的鼻息也快要消失。
“快,參湯!”吳老嘶聲吩咐,聲音里帶著不容拖延的急迫,“必須用百年老參吊住公子的心脈!快、馬上端過來!”
家奴立刻端上熬得濃稠的參湯,小心翼翼地撬開裴逸麟的牙關,將參湯一點點灌入。
與此同時,施針的府醫也沒停下手上的事情——他屏息凝神,一針一針扎入裴逸麟的穴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滴在所有人心上的蠟。
被安置在隔壁廂房的林必安正由吳老的年輕弟子為他處理傷口。
烈酒澆在傷口上帶來鉆心蝕骨的痛,林必安即使久經沙場也不免青筋暴起,卻依舊狠命地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那雙漲紅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連同靜室的那扇門簾,恨不得穿透門簾看到裴逸麟此刻的情形。
“將軍,您忍著點。”上藥的弟子手上動作不停,卻有點怵眼前這位大將軍。
他身上都是發黑的血和未消散的殺氣,此刻坐著不動卻像是負傷的虎,依然壓迫感十足。
“你盡管上藥。”林必安聲音都痛得有些發顫,“逸麟那邊……怎么樣?”
弟子不敢多說,只能打哈哈:“師父正在全力施救。
就在此刻,靜室內傳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林必安猛地起身,不顧還未包扎好的傷口就要沖過去,卻被小弟子死死拉住。
“將軍不可!師父正在施針的緊要關頭,不能被任何人驚擾!”
終究還是擔心裴逸麟的性命,林必安忍住了沖過去一探究竟的沖動,只能在原地踱著步。
不知過了多久,靜室的門簾終于被掀開。
吳老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額頭上的汗珠不減反增,但眼神里帶著些如釋重負的微光。
“如何?”林必安一個箭步便沖了上去,聲音里的擔憂都要溢了出來。
吳老深吸一口氣,對著等候許久的林必安和一直守在門外的裴川拱手:“太師,林將軍。公子他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
裴川緊繃許久的身體松懈下來,卻猛地一晃,在管家的攙扶下才站穩,但依舊踉踉蹌蹌地要沖進去看看孫兒。
“太師且慢!”吳老連忙攔住裴川,“公子傷勢過重失血太多導致心脈受損,如今昏迷不醒,需要靜養。此刻雖然吊住了一口氣,但……但尚未完全脫離險境。至于何時醒來,能否醒來……公子福澤深厚,貴人有貴命……”
“昏迷不醒……”裴川方才松下的一口氣瞬間又提心吊膽起來。
他隔著門簾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心痛如刀絞。
他的孫兒,幾日前策馬而去,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生死不明地在榻上不省人事,明明是裴家唯一的血脈,此刻卻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被一陣風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