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后的忙音,像某種尖銳的耳鳴,持續不斷地回響在蘇晚晴的耳膜里。她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僵坐在床沿,黑暗中,只有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映亮她寫記驚疑不定的臉龐。
凌墨寒?
那個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財富、權勢和與她截然不通的世界,像一層厚重的迷霧,將她緊緊包裹。她試圖在混亂的思緒中抓住一絲頭緒,卻只是徒勞。他怎么會找上她?所謂的“交易”又是什么?為什么偏偏是能解決她燃眉之急的醫療費?
無數個問號在她腦海中炸開,帶來一陣陣眩暈。恐懼和警惕本能地攀升——天上不會掉餡餅,尤其是來自凌墨寒這樣的人物。代價,一定是她無法想象的代價。
可……父親蒼白的面容,繳費單上冰冷的數字,醫生最后的通牒,像電影鏡頭一樣在她眼前反復切換。她已經山窮水盡了。那通電話,無論背后隱藏著怎樣的深淵,確實是目前唯一照進她絕望深淵里的一絲光,哪怕這光可能來自地獄。
去,還是不去?
這個選擇題,其實從對方說出“負責全部醫療費”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意義。她沒有資格拒絕。
這一夜,蘇晚晴徹夜未眠。窗外的天色由濃墨般的黑,逐漸染上灰白,再到泛起魚肚白。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裂紋,腦子里亂糟糟的,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又被自已一一否定。最終,所有的紛雜念頭,都匯聚成一種破釜沉舟的麻木。
早晨,她仔細地挑選了衣柜里最l面的一套衣服——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米色連衣裙,款式簡單,但熨燙得平整。她給自已化了點淡妝,試圖掩蓋眼底濃重的青黑和憔悴,至少讓自已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站在破舊的穿衣鏡前,她看著鏡中那個強作鎮定的自已,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即將面對什么,她都必須去。
九點五十分,蘇晚晴準時站在了“云頂”咖啡廳門口。這是一家位于頂級寫字樓一層的會員制咖啡廳,環境私密安靜,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景觀。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低奢有品位的裝潢,空氣中飄散著現磨咖啡豆的醇香以及一種“金錢”才能堆砌出的靜謐氛圍。
她推開門,立刻有穿著得l的侍者上前,在聽到她報出“凌先生”的名字后,侍者的表情變得更加恭敬,引領著她走向最里面一個靠窗的隱蔽卡座。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沁出細密的汗。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虛浮而不真實。
卡座里,凌墨寒已經到了。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腕上價值不菲的鉑金手表。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尊精心雕琢卻冰冷無情的雕塑。他正低頭看著手中的平板電腦,屏幕上的微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溫度。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投向蘇晚晴。
那目光,銳利、審視,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漠,像x光一樣,瞬間將她從外到內掃視了一遍。蘇晚晴感覺自已的呼吸都滯了一下,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強迫自已迎上他的視線。
“凌先生。”她聽到自已的聲音有些發緊。
凌墨寒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目光重新落回平板,手指在上面滑動了幾下,然后將其放到一旁。整個過程,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也沒有示意她坐下。
無形的壓迫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蘇晚晴站在原地,有些無措。侍者早已悄無聲息地退開。
大約過了十幾秒,凌墨寒才仿佛處理完重要事務,終于將全部的注意力投向她,用下巴微微一點對面的座位?!白!?/p>
蘇晚晴依言坐下,雙手緊張地交疊放在膝上。
侍者適時出現,凌墨寒甚至沒有詢問她的意見,直接對侍者說:“一杯拿鐵?!比缓罂聪蛩凵穹路鹪谡f‘你需要什么’。
“一杯溫水,謝謝?!碧K晚晴低聲說。她現在緊張得什么都喝不下。
侍者離開,空間里再次只剩下他們兩人。沉默像實質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