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盟誓》
玉指輕勾小誓盟,燈前低語笑渦生。同心綰就丁香結(jié),連理栽成木筆情。
星作證,月為憑,三生石上刻深盟。從今不羨鴛鴦鳥,挽手同舟風(fēng)雨行。
詩曰:
予懷何如子衿青,謝家兒郎有聲名。
先看老將統(tǒng)英雄,蛇矛槍下勝數(shù)旌。
太歲敢當(dāng)吐信刺,遼王酣戰(zhàn)彼威寧。
還當(dāng)沙場葡萄醉,未若紅燭洞房欽。
上回說到,錢蕓汐將被知府捉拿問罪,幸得結(jié)義兄弟李子度冒死報信,又甘愿斷后周旋。蕓汐懷抱幼子,趁著月黑風(fēng)高,單槍匹馬從南門殺出,卻亦是幸得上蒼眷顧,一路上喬裝打扮,竟然躲過了各路盤查,亦是萬分順利,一路上風(fēng)塵仆仆,風(fēng)餐露宿,正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直奔滁州府而去,投奔滁州兵馬都統(tǒng)制白張飛王綜。正是:
喬裝改扮過州縣,晝伏夜行避追兵。
饑餐渴飲尋常事,露宿風(fēng)餐只等閑。
卻說蕓汐攜子奔至滁州城下,恰值晨光熹微,但見那吊橋緩緩放下,正恰逢守城士兵打開城門,蕓汐亦顧上歇息,拍馬舞叉踏過吊橋,正欲縱馬進(jìn)滁州城內(nèi),守城士兵見蕓汐甲胄染塵,懷中幼子面色蒼白,頓時警覺,恐是歹人,當(dāng)即橫矛攔道:“咄!汝且住馬!汝系何人?從何處地方來?擅闖我這滁州府有何勾當(dāng)?”
忽聽得城內(nèi)馬蹄聲響如擂鼓,只見一隊(duì)精騎風(fēng)也似地涌出城門,當(dāng)先一面帥字旗迎風(fēng)招展。旗下有一員將官,只見面如白皙,貌似翼德,恍若張翼德再世,手中緊握一桿丈八蛇矛飛槍,胯下一匹烏騅海龍駒,煞是威風(fēng)。那將官引著八九十親騎,正欲出城巡狩滁州地界,蕓汐一眼認(rèn)出,急呼道:“子廷兄弟欲往何處?別來無恙否?”那將官聞聲勒馬,定睛細(xì)看,忽地滾鞍下馬,趨步上前相迎。守城軍士見狀,慌忙拜伏于地,口稱:“小人叩見都統(tǒng)制大人!”
此人正是前文書交代過的王綜,表字子廷,乳名喚作阿延,祖貫興元府治所縣下南鄭縣人氏,乃前秦丞相王猛嫡派子孫。這王綜生得燕頜虎須,豹頭環(huán)眼,面皮卻白凈俊朗,平日里善使一條丈八蛇矛,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自幼習(xí)得十八般武藝,槍法精絕,尤擅回馬槍,端的是神出鬼沒。更兼他胸懷俠義,志氣凌云,只因相貌酷似張飛,卻比張飛白凈,因此江湖上都喚他做“白張飛”。
錢蕓汐見了王綜,高聲道:“子廷兄!”王綜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驚,脫口叫道:“言成兄弟!”忙催馬上前相迎。旁邊守城軍士插口道:“知府大人有令,近日梁山賊人猖獗,往來人等須仔細(xì)盤查,恐有奸細(xì)混入。”王綜聽罷,虎目圓睜,聲若洪鐘喝道:“呔!爾等休得無禮!此乃某家結(jié)義兄弟,姓錢名蕓汐,榆林人氏,乃吳越王錢繆嫡派子孫,現(xiàn)為東平府兵馬都監(jiān)。今特來滁州與某相聚,何須盤查!”守城軍士聞言,慌忙退開兩步,抱拳告罪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錢都監(jiān)。既是統(tǒng)制大人的兄弟,自然通行無阻。”說罷急令左右讓開道路,自己仍退回城門值守。
王綜與錢蕓汐把臂入城,徑投統(tǒng)制府邸。二人分賓主坐定,王綜便問:“賢弟一向在東平府駐防,怎得閑暇來俺這滁州地面?”蕓汐長嘆一聲:“哥哥容稟,此事說來話長。”便將前事備細(xì)說了一遍。王綜聽罷,勃然大怒,拍案喝道:“這班狗官端的昏聵無道,屈殺忠良!既蒙賢弟不棄,何不在俺這滁州做個兵馬都監(jiān),與某同守城池,共御梁山草寇?待日后擒得幾個賊首,將功折罪,朝廷那廂自有分曉,卻不是好?”蕓汐聞言,拱手謝道:“既蒙哥哥抬舉,小弟敢不從命?自當(dāng)竭力相助,與哥哥同守滁州,保境安民。”正是:
虎將落難逢知己,英雄際會話平生。
話分兩頭,且說錢蕓汐投奔滁州府的消息,早被梁山在外巡哨的頭領(lǐng)姜云星探得。姜云星扮作客商,混入城中,探得備細(xì),火速回營報與殷浩。殷浩聽罷,跌足長嘆道:“不想這錢蕓汐竟有這般肝膽,寧肯背負(fù)罪名遠(yuǎn)走,也不肯歸順我梁山。可惜我山寨福薄,失卻這等虎將!”花鳳梧在旁勸道:“哥哥何必嗟嘆?如今正是天賜良機(jī)。那東平府自錢蕓汐去后,防務(wù)必然空虛。不如趁勢攻取,一則為山寨添些糧草,二則為民除卻貪官,豈不兩全?”殷浩沉吟半晌,終是點(diǎn)頭稱是,當(dāng)即傳令三軍拔寨起行,旌旗蔽日,直撲東平府而來。
且說東平府內(nèi),陳憝義正坐堂上,等候捉拿錢蕓汐的消息。不想眾衙役撲到錢府時,早已人去樓空,只拿得兵馬都頭李子度一人。原來這李子度因牽掛結(jié)義兄弟,獨(dú)自來至錢府探看,眾衙役不分青紅皂白,將他五花大綁,徑解往府衙去了。陳憝義見只拿得李子度,沉吟半晌,暗想此人素日與錢蕓汐最為交厚,登時恍然大悟,勃然大怒,拍案喝道:“好個吃里扒外的賊配軍!定是你私通錢蕓汐,縱他逃走!”當(dāng)下命人將李子度褫去衣甲,打入死牢,定于次日午時三刻在菜市口腰斬示眾。正吩咐間,忽見守城軍士慌慌張奔入堂來,面如土色,結(jié)結(jié)巴巴叫道:“大……大人……大事不好了!”陳憝義皺眉喝道:“何事如此驚慌?成何體統(tǒng)!且慢慢道來。”那軍士喘定氣息,方顫聲道:“梁……梁山賊寇大軍已至城下,四面豎起云梯,開始全力攻城了!”
陳憝義聞言,只唬得面如土色,手足無措,急喚左右親隨:“快!快護(hù)本官上城督戰(zhàn)!”一行人慌慌張張奔上城樓。但見城外殺聲震地,鑼鼓喧天。梁山軍馬如潮涌至,架起云梯無數(shù)。遠(yuǎn)處火炮轟鳴,飛石如雨;近處箭矢破空,喊殺不絕。那城下梁山兵個個如狼似虎,攻勢兇猛異常。城上守軍雖奮力抵御,怎奈梁山士勢浩大,早已膽戰(zhàn)心驚。
真?zhèn)€是:
火炮震天轟霹靂,旌旗蔽日卷塵沙。
云梯架上城垣險,狼虎兵臨府衙危。
且看那領(lǐng)軍好漢,不是別人,正是小遼王謝云策、扶風(fēng)鴟韓昊旭、勇子龍沈峻熙三員虎將。原來云策前番在陣上未曾擒得蕓汐,折了銳氣,心中一股無名業(yè)火,直燒得五臟六腑灼灼難安。今日撞見敵陣,恰似餓虎逢羊,哪里按捺得住?一騎馬早潑剌剌撞入核心,左手挺定鐵盾,右手舞動虎頭锏,直殺得征塵蔽日,慘霧遮天。陣前兩員偏將不知死活,雙馬并出,雙槍齊舉,來戰(zhàn)云策。戰(zhàn)不三合,云策忽地霹靂也似大喝一聲,震得山岡俱動。左手盾格開一將槍尖,右手锏早落,劈碎那天靈蓋,紅的白的迸將出來。另一將心膽俱裂,待要走時,云策就勢反手一锏,正中囟門。只聽咔嚓一聲,頭盔連頭打得粉碎,那將哼也不曾哼得一聲,倒撞下馬,死於非命。
云策就手奪過一桿長槍,四下里亂搠,槍尖翻飛處,恰似萬點(diǎn)寒星,又如玉龍攪鱗。陳憝義本自心慌,見云策這般兇悍,驚得面如土色,急叫左右簇?fù)碇鲁翘用T撇咭嗖蛔汾s,只一槍搠開城門鐵鎖,昊旭、峻熙引著梁山人馬一擁而入,城門登時破了。陳憝義見大勢已去,忙跳上戰(zhàn)馬,往北門拚命奔逃。峻熙眼快,大喝一聲:“污吏休走!”聲如霹靂。憝義只顧逃竄,哪曾提防?被峻熙一槍搠穿心窩,就勢挑在半空里,略停一霎,奮力摜于馬下。可憐陳憝義,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徑去陰司地府尋他老子陳希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