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酒神”酒吧特制的偏光玻璃,濾去了大部分紫外線,只留下幾縷慵懶的光帶,斜斜地切割著空間。
空氣中漂浮著昂貴雪茄與陳年酒液混合的醇厚氣息,與外面喧囂的白日仿佛是兩個世界。
吧臺后。
弗朗西斯科指尖纏繞著一只晶瑩剔透的調酒杯,杯身在他靈活的操控下劃出炫目的軌跡,如同捕捉了一捧流動的星光。
冰塊與杯壁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液體在其中高速旋轉,最終化為一杯色澤瑰麗、仿佛盛著落日熔金的酒液,被他瀟灑地推到對面的男人面前。
以諾穿了一件格調內斂的深棕色風衣,內搭同色系高領衫,修長的手指推了推眼鏡,拒絕得干脆利落:“我下午有課,不喝酒。”
弗朗西斯科嗤笑一聲,往后倚靠在酒柜上,雙臂環胸,穿得像個流氓,姿態更像流氓:“就你規矩多,不喝酒,那尊貴的聯邦科學院院士大駕光臨我這小破酒吧,是來視察衛生工作的?”
以諾沒理會他的戲謔,目光落在弗朗西斯科精心調制的酒液上,那酒液折射著天光,絢爛卻冰冷,如同某些虛無的美麗。
他緩緩開口,語調溫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弗朗西,我一直認為,沒有善良、單純和真實,就沒有真正的偉大。你是一個偉大的軍人,以守護聯邦公民為己任,你足智多謀,驍勇善戰,擁有金子般高貴的品格……”
“停。”弗朗西斯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用力吞咽,還是沒忍住流露出嫌棄的眼神,當然不是嫌棄他調的酒,而是嫌棄以諾。
金邊眼鏡,神情溫和,日常也是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但作為大學同學,弗朗西斯科對他的評價只有四個字——衣冠禽獸。
當然不是罵他品德敗壞,行為卑劣,單純就是字面意義上,穿戴著衣帽的禽獸,沒有為人師表前,以諾就是一頭本能驅動,原始兇蠻的獸。
他見過他在會所打黑拳,和人打,和星際兇獸打,和畸變異形打……
那地方昏昧污穢,猶如地獄最底層。
因為比賽結束得太快,現場觀眾都還沒反應過來,一片死寂。
他就立在那里,像剛從地獄裂縫里爬出的修羅,白襯衫被黏稠的鮮血徹底澆鑄,變成一副沉重的猩紅戰甲,滾燙的血水仍順著短硬的棕色發綹沖刷,在年輕而線條銳利的下頜匯流,不斷滴落。
腳邊是無頭兇獸猶在抽搐的龐大殘軀,凝固著一片令人窒息的殘骸景象。
轟——
在超新星爆發般劇烈的歡呼聲里,弗朗西斯科打消了下去過過招的念頭,不是他慫,他那會兒都沒滿十六。
兩年后,以諾成了他的大學室友。
那會兒他非常嫌棄這個暴力蠻子,現在只恨不得他脫了這身文明的外衣,別再叨逼叨叨逼叨了!!!
他又不是他那群傻叉學生!!!
弗朗西斯科深呼吸:“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好。”以諾依舊不溫不火,只是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動容,“那孩子……伊薇爾,她也是聯邦的公民,是你當初穿上軍裝,在聯邦旗幟下宣誓時,承諾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一員……”
“停!”弗朗西斯科再次打斷,利眉揚起,如刀出鞘,“我和她的事,你別管。”
他放下酒杯,杯底與光潔的吧臺碰撞,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仿佛敲在了某種無形的界限上。
“你也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關于她,我有我自己的節奏。”
以諾看著他,心平氣和道:“弗朗西,一個哨兵是否完美,是否強大,不該用無辜者的生命來證明,她只是一個……”
頓了頓,他選擇如此形容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少女:“小姑娘。”
確實很小,他稍微了解一下,才十九歲,年紀小,人也小,感覺只有巴掌那么點大,戳她一下,戳重了,就能讓她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