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翌撫掌笑曰,“有點兒意思。”
舞姬紛紛旋身下腰,露出了身后的光景。
霧氣繚繞,一條萬花鋪就的小道浮于半空,沿著玉階蜿蜒而上,憑虛御風,只讓人疑心身在幻境。
鼓聲再起。
一道絳色的身影踏花飛來,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衣袂翻飛間,整個人像是要隨風而去了。
蕭鸞本能地探出手,折扇頓時跌在了地上。
謝翌早就看癡了,“如此殊麗,非仙即妖?!?/p>
裴幼薇踩過最后一只八角鼓,借力擰身,高高躍起,落于臺上的瞬間,她抽出了腰后的軟劍。
軟劍灌力,帶上了銳利的殺氣。持劍之人目露寒光,竟將濃艷的絳色都壓了下去。
鼓聲急,劍勢愈急。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眾人屏息凝神,唯恐驚擾了墮入凡塵的九天玄女。
許久未曾練舞,裴幼薇有些體力不支。幸好她戴了面具,才沒人看見她眉頭緊皺,滿臉是汗。
凄清的簫聲緩緩響起,裴幼薇腳尖立地,順勢旋出了一朵紅蓮。絳紅的羅裙層層綻開,復又片片飄零,血光映昭陽,勾起了所有人心中的無限憾事。
終于,鼓湮琴熄。
裴幼薇跪落在地,累地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九州臺上,殷娘子的傾城一舞,惹得無數士族子弟為她競相折腰,卻鮮少有人知道,面具之后,另有其人。
王桓的目光停在了裴幼薇的手腕上。
蕭鸞率先撫掌,“殷娘子此舞,當千載留名,流芳百世。”
臺上掌聲雷動,幾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碎了,裴幼薇緩了許久,才慢慢站起來,欠身一禮。
謝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殷娘子的舞技越發進益了,只是,娘子為何要戴著面具呢?”
還不等裴幼薇回應,他又自顧自地解釋道,“娘子貌美動人,想來是為了讓我等俗人安心賞舞,這才戴了面具?!?/p>
裴幼薇朝著他的方向深施一禮。正欲告退時,蕭鸞忽然出聲道,“今日得見殷娘子,真是驚為天人,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邀娘子共飲一盞?”
蕭鸞一襲紫色錦袍,頭發高束,未加冠,眼尾一滴妖冶的淚痣,為他平添了幾分邪氣。蕭鸞沒骨頭似的倚在圈椅上,同身側正襟危坐的王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想來,這位就是永安王了,裴幼薇后退一步,垂眸斂袖,無聲地表示拒絕。
蕭鸞卻興致更濃了,他拍了拍身側的位置,想邀裴幼薇一齊入座,“殷娘子盛名在外,莫不是覺的本王粗野,不屑共飲?”
皇權式微,外有強敵,內有世家掣肘,蕭家的江山已然是風雨飄搖。永安王這個時候來瑯琊,竟然還有心思尋歡取樂?裴幼薇有些反感,沒有動作。
氣氛一時變地尷尬起來。
王嘉的一顆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連忙起身,向蕭鸞敬酒,“殷娘子身體不適,若殿下不嫌棄,王嘉陪您喝個盡興?!?/p>
列席之中,忽地響起了一聲怪笑,“到底是瑯琊王氏,連個婊子都這么大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