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臨淵的腳步頓住了。
他沒回頭,卻能想象出鹿小滿此刻的神情。
那聲音里的溫柔是藏不住的,像春日里化凍的溪水,清潤又綿長。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不是拘謹,不是防備,而是全然的放松和真切的歡喜。
“蜀黍?”鹿鳴蹊拉了拉他的手,“你怎么不走啦?”
商臨淵收回目光,低頭看向懷里的小家伙,聲音聽不出異常:“剛才打電話的是誰?”
“是我干爹呀!”鹿鳴蹊答得理所當然,小臉上滿是雀躍,“干爹可厲害了,會畫好多好多畫,上次他從法國寄回來的明信片,上面的鐵塔比幼兒園畫冊里的還漂亮!”
“你干爹叫什么名字?”
“裴溟!”鹿鳴蹊咬字清晰,還得意地補充,“就是‘北冥有魚’的那個溟哦,媽咪教我認過的!”
裴溟。
商臨淵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收緊。
畫家,全世界采風,跟鹿小滿往來頻繁……
這些字眼像細小的針,輕輕扎在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那六年,鹿小滿帶著鳴蹊在另外一個城市,身邊一直有這么個人嗎?
是像家人一樣照顧她們母子,還是……
“他經常跟你們聯系?”商臨淵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繃。
“對啊!”鹿鳴蹊點點頭,掰著小手指算,“干爹上個月剛從非洲回來,給我帶了會發光的石頭,他說下次要帶媽咪和我去冰島看極光呢!”
商臨淵沒再說話,只是抬手摸了摸鹿鳴蹊的頭,動作有些心不在焉。
客廳里的笑聲還在繼續,鹿小滿似乎在說什么有趣的事,聲音輕快得像風鈴。
商臨淵深吸一口氣,推開防盜門:“我走了。”
他故意把聲音提高了些,足夠客廳里的人聽見。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安靜。
鹿小滿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電話里的交談聲依舊溫柔,甚至還夾雜著她低低的笑聲。
商臨淵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眼底的溫度像被驟降的氣溫凍結,瞬間覆上一層薄冰。
他最后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轉身走進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倒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直到坐進車里,那股莫名的煩躁感仍在心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