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是會吃人的怪物。
它吞噬了陳伯離去時最后的腳步聲,吞噬了金屬盤落地的余響,現在,它正張開無形的大口,要將這間病房里最后一點生氣也一并吞沒。杜妍妍跪在床邊,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脊梁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葉云的手依舊冰冷,像一塊被遺忘在冬日荒原的頑石。可那塊他緊攥著的玉簡,卻在持續不斷地釋放著熱量,一種矛盾的、詭異的溫熱。光芒很淡,若不凝神細看,幾乎無法察覺,但那熱度卻真實地傳遞到她的指尖。
這東西在折磨他。
這東西也在吊著他一口氣。
“科學……”杜妍妍的唇瓣翕動,無聲地咀嚼著這個詞。
陳伯的“科學”是一張死亡判決書,上面用冰冷的數據寫滿了“放棄”與“不可能”。可她親眼見過葉云創造“不可能”。在槍林彈雨里,在商業的絞殺場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將那些“不可能”踩在腳下。
憑什么這一次,要由一個外人來宣判他的終結?
“呃啊……”
又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葉云喉間泄出,他的身體弓起,像一張被猛然拉滿的硬弓,青筋在他蒼白的脖頸上暴起,每一寸肌肉都在痙攣。
監護儀上,代表心率的曲線驟然跌落,幾乎要拉成一條直線,隨即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拽起,形成一個猙獰的、斷崖式的波峰。
那刺耳的警報被陳伯團隊的人關掉了,此刻的儀器只剩下無聲的閃爍,紅色的危急數值,像一只只嘲弄的眼睛,宣告著生命的流逝。
杜妍妍的心臟被這無聲的畫面狠狠攥住。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像冰冷的海水,從腳底瞬間淹沒到頭頂。她所構建的堅強、她所依賴的權勢,在這絕對的死亡面前,脆弱得像一張薄紙。
怎么辦?
陸雪櫻還沒有回來。
她還能做什么?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理智的弦在反復的拉扯下,終于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她看著葉云痛苦扭曲的臉,看著他毫無防備、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樣。他救過她,不止一次。他為她擋過子彈,為她扛過所有的臟水和危險。
而她,除了在這里無能為力地握著他的手,還能做什么?
一個荒唐的、瘋狂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她意識的最深處破土而出。
它繞開了所有的邏輯、所有的道德、所有的羞恥,像一株嗜血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
溫暖。他太冷了。需要溫暖。
生氣。他的生命在流逝。需要……活著的證明。
杜妍妍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她緩緩俯下身,發絲垂落,拂過葉云緊鎖的眉頭。
她的臉頰越來越近,近到可以數清他干裂嘴唇上的每一道細紋。
這個距離,是禁忌的。
是朋友和上司絕不該跨越的雷池。
可那座名為“理智”的圍墻,早已是斷壁殘垣。
她顫抖著,吻了上去。
沒有想象中的柔軟,只有一片冰冷的干涸。像親吻一塊墓碑。
然而,就在雙唇相接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