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丁敬山一家和瘸子王走得很近,經常喊瘸子王來家里吃飯。那幾人來過兩回,都趕上丁敬山在。
瘸子王腿腳不利索,院內的豬圈沒有蓋,只是簡易地圍了一圈半人高的圍欄。江蘭亭建議瘸子王上報大隊,張書記派了兩個年輕小伙和丁敬山一起幫助瘸子王上了頂。間接也震懾了那幾人,一看那個架勢,幾人默默走開了。
一切就緒后,買豬成了最大的問題。瘸子王不能騎車,去一趟糧站也是不容易。江蘭亭自告奮勇幫瘸子王去買豬崽,自然這活就落在丁敬山的頭上。
起初天不亮,丁敬山就出門,但每次到了的時候都已經有人在排隊。本月連著兩次都沒有搶到豬崽。丁敬山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頭一天下午就已經蹲守在那里,終于搶到了一頭母豬崽。二十斤,八毛一斤,花了十六塊錢。
瘸子王很高興,母豬崽長大可以下小豬崽,小豬崽可以部分上交,如果一胎生十只,其中四只需要上交公社,剩余六只可以由生產隊內部分配,自己就有優先權自留一頭。
瘸子王看見豬崽入圈后,激動地落了淚。不光是因為豬崽,還因為真正體會到了遠親近鄰的情誼。
這半個月是江蘭亭過得最舒心的日子,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而丁家二房正在經歷雞飛狗跳的開始。
丁敬海與丁應時的關系雖然不被二人親口承認,但在陳淑梅眼中這已經是既定事實,本來是欣喜丁來時和萬以清歸二房,但現在卻像吃了死蒼蠅一樣讓人惡心。
陳淑梅和丁敬海鬧了幾次,把丁敬山鬧煩了,本就因為去生產隊上工被折磨得快累死了,沒有心情應承陳淑梅,放了狠話,“有本事你生一個,生個出來我就把他們趕出去,沒本事就閉嘴。”
陳淑梅不干了,結婚這么多年,還沒有誰敢給她氣受。當即就回了娘家,不到半天,陳淑梅幾個哥哥紛紛找上門來。
陳淑梅的哥哥雖說個個都有不錯的工作,但文化水平不高,說話糙,對著丁來時夫婦講的話很是難聽。
二人畢竟是讀書人,和潑皮無賴交涉還是吃虧些。丁敬海對著幾個大舅哥,腿都發軟,早年沒少受他們教訓,此時屁都不敢放一個。
丁成辛也領教過幾人的無賴,不怎么吱聲,被罵得狠了,剛要發作,陳淑梅崽供銷社工作的大哥陳老實發了話。給丁敬海在供銷社安排個臨時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比生產隊輕松強。他知道兒子的德行,只得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
丁敬海這半個月去生產隊干活,可以說過得生不如死。他沒干過力氣活,光是挑一天糞,扁擔就磨破了他肩膀的皮膚。腳底也磨出血泡,臉上的皮膚被汗水浸濕又被風吹干,已經長皴開裂,手上更是慘不忍睹,原本細皮嫩肉開裂后再被土將裂縫的地方填滿,縱使他用了半塊肥皂清洗,也沒有洗出來。
要不是應時鼓勵他拿出男人的氣概,賺到錢才能翻身做主,不能一直被陳淑梅呼來喝去。為了在兒子面前表現得不那么孬種,他咬緊牙關硬挺著。
現在陳家拋出來一個橄欖枝,他忙不迭地接住。又變回那個妻管嚴。陳淑梅再次掌握了主動權。丁應時受傷后更加陰沉,她不敢招惹,而是盯著萬以清折騰。
對外萬以清對著她喊媽,她也擺起了婆婆的款兒:早晨五點將人喊起來做早飯,硬生生要吃饅頭。家里衛生,小到倒尿盆大到掏糞坑,無一不指使萬以清干。
以前江蘭亭在時會幫著她看著兩個兒子,照顧細致,小孩身上的衣服永遠干凈、利索,也不怎么生病,現在三天兩頭的病。
起初是萬以清、丁應時二人都要上班,丁成辛和丁敬海要去生產隊上工。萬以清只能將孩子給陳淑梅帶。陳淑梅哪肯,表面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將兩個孩子放進豬圈和丁桂香一起,自己去睡大覺去了。
丁桂香不知道干了什么,將兩個小孩身上衣物弄濕了,臉上臟兮兮的。等萬以清回來,兩個小孩嗓子哭啞了。第二天就起了高熱。人都迷糊了。
萬以清忍不下去了,兩人吵起來還動了手,陳淑梅跑到學校,將萬以清不孝順公婆動手毆打她告訴校長,校長面對陳淑梅的哭訴和擾亂教育秩序為由,對萬以清采取停課處理。
萬以清本來就是代課老師,停課處理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沒說停多久,那天是它,年也可能是它。停課后就沒有工分,也沒有工資,萬以清沒了收入。整天在家被陳淑梅使喚。
不僅家里的一日三餐、里外打掃要做,伺候丁桂香吃喝拉撒也是她。她恨毒了丁桂香,如果不是丁桂香,應時又怎么會廢了右手。偏偏丁桂香除了瘋癲外,吃得并不少,身體也恢復過來,眼看著似乎比家里任何一個人都要活得長。
丁桂香還在那個破豬圈里,這個豬圈建成十二多年,自從江蘭亭進門后,他們失去了養豬崽的資格,也就一直閑置著。現在天氣越來越暖和,丁桂香住在里面也不會覺得冷。
丁應時向學校申請調崗。學校里的一些閑差都已經被占了,即使丁應時的情況符合調崗的條件,但是校長仍然拒絕,希望他克服困難。工資從原來的三十塊變為十八塊。
丁應時不僅工資少了,補貼的糧票、補票也跟著少,萬以清直接沒有了,這使得他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難里。萬以清找校長了幾次,校長都沒有應承她。她想班上孩子,打算去看看也被校長拒絕。她覺得奇怪,蹲守在學校附近,等校長走了,她進去一看,她們班已經新來了一名代課老師。據說是校長的親戚。
校長早就盯著萬以清這個職位,恐沒辦法下手,陳淑梅這么一鬧剛好給了他機會。這一下回學校徹底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