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洛林院。
時值深冬,庭院里積雪未融。
窗邊,沈姨娘裹著一身厚實錦襖,正百無聊賴地逗弄著掛在窗欞上的金絲雀。
她剛出月子不久,臉色還透著幾分產后的蒼白與虛弱,身形卻依舊顯出一種豐腴的富態。
只是她今日大紅配大綠的裝束,撞得人眼花繚亂,透著一股子商賈之家特有的的熱鬧勁兒,生怕別人不知她富貴。
貼身丫鬟相宜猛地掀開厚重的棉簾子沖了進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姨娘!天大的好消息!”
籠中的金絲雀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得撲棱亂飛,一頭撞在精致的籠壁上。
沈姨娘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用手帕捂住耳朵,蹙著眉在鋪著厚厚絨墊的圈椅上坐下,斜睨了相宜一眼,語氣懶洋洋的:“能有什么天大的好事?除非你告訴我,我費盡力氣生下來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其實是個帶把兒的哥兒!那才叫天大的好消息!”
她本是隨口一說,帶著幾分未能得子的怨懟。誰知話音落下,卻見相宜臉上的笑容非但沒有削減半分,反而咧得更大了,眼睛亮得驚人,就差手舞足蹈起來。
沈姨娘心頭猛地一跳,坐直了身子:“怎么?真有好事不成?”
相宜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姨娘!千真萬確!老爺他把府里的中饋大權,交給您了!就在剛才,老爺從紀氏的幽蘭院里出來,當著管事們的面親口宣布的!以后這府里上上下下都歸您管啦!”
“什么?!”沈姨娘猛地一拍大腿,“啪”地一聲脆響,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叉著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沈金枝天生就是個富貴命!老天爺怎么可能讓我一輩子窩窩囊囊地當個姨娘?!原以為生了個丫頭片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誰知道啊誰知道,柳暗花明處處是村也就罷了,這老天爺一開眼,直接把我送進城里當主子姑奶奶啦!”
她豐腴的身子笑得花枝亂顫,嘴里不停地“哎呀哎呀”感嘆著,仿佛要把這些年壓在心底的憋屈和渴望一朝傾瀉干凈。
笑了好一陣,她才勉強止住,喘著氣問:“等等你剛說,老爺是從紀氏那院子里出來之后才宣布的?那幽蘭院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快!快跟我說說!”
“何止是了不得,簡直是精彩絕倫!”相宜湊得更近,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那股子興奮勁兒,“紀氏這次可是栽了大跟頭!老爺進去沒多久,就狠狠扇了她兩記響亮的耳光!那力道,嘖嘖,聽說當場就把紀氏扇得腫成了豬頭!眼睛都擠成一條縫了!這還不算完,后來大小姐又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她怕是肺都要氣炸了!”
沈姨娘聽得簡直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抓把瓜子花生來,就著這下飯的事嗑個痛快!
相宜繪聲繪色的描述,勾得她心癢難耐,她興奮地搓了搓手,忍不住開始想,什么時候自己也能有機會,在紀氏的臉上,狠狠扇上那么一兩下!
她保證會睜大眼睛,認認真真地欣賞紀氏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烙印在腦海里,日后但凡心情不暢快了,就翻出來回味一番,保管比什么靈丹妙藥都管用!
這巨大的喜訊比任何補藥來得都有用,沈姨娘只覺得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牛勁兒!
新官上任三把火,走著!
她趕忙搭上相宜伸過來的手,借力穩穩站起:“走!別在這兒瞎耽誤工夫了,隨我去庫房!咱們這就去點點咱們的家當,看看這潑天的富貴,到底是個什么成色!”
“是!姨娘!”相宜的笑容燦爛得幾乎能晃花人眼,那喜氣洋洋的模樣,簡直和此刻的沈姨娘如出一轍。
中饋易主,忠勇侯府的天,仿佛在一夜之間就換了顏色。
沈姨娘掌權的消息插上了翅膀,傳遍了府邸的每一個角落。
仆役們私下議論紛紛,心思各異。
沈姨娘出身商賈巨富之家,最是重利,腦子更是活泛得像她爹娘翻版,天生就是撥弄算盤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