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晚上有手術,不在這兒休息。你之前陪床的那個彈簧床太小了,休息不好,也照顧不好你爸媽。”她補充道,筆尖在紙上劃過,沙沙作響。
“照顧不好他們,他們就不能早出院,不能早點出院,我就要多查一個房。”
她依舊沒有抬頭,不知是不是燈光的錯覺,我好像看到她的耳尖似乎有些發紅。
我笑著摸了摸紗布,突然覺得,這傷口好像也沒那么疼了。
“嗯,謝謝,我去看看爸媽就過來睡。”
回到病房,爸媽都睡了。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病床的影子。
我坐在床邊,看著母親鬢角的白發,又摸了摸口袋里鬼爺給的存折。
錢要掙,爸媽要養,日子再難,也得往前挪。
只是沒想到,在這堆亂糟糟的日子里,竟會有兩個姑娘,一個遞來消炎藥,一個要送早餐。
窗外的樹影晃了晃,像在笑我傻。
我起身去到柳清淺的值班室,她已經不在了,估計是去準備手術了。
我合衣躺上那張單人床上,突然覺得,也許不用那么急著否定所有溫暖。
至少今晚,額頭的紗布是暖的,心里的那塊冰,好像也化了點。
——
我媽出院那天,天格外藍。她攥著柳清淺給的隨訪表,念叨著“還是家里舒坦”,我爸則一直盯著窗外,看見村口的老槐樹就笑:“你媽種的南瓜該結果了。”
鄉下的老屋被我翻修過,紅磚墻配著青石板院,我媽在院里種的月季開得正艷。
可車剛拐進巷子,我就踩了剎車。
“咋了?”我媽探出頭,隨即“呀”了一聲。
院門口,一個女孩穿著條潔白的連衣裙,裙擺和胸前沾著大片黑紅色的污漬,像雪地里潑了灘凝固的血。
她梳著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側臉線條柔和,可此刻滿臉是淚,正踮著腳,用一塊百潔布使勁擦著木門。
門板上,幾道同樣的黑紅色痕跡被她擦得暈開,像幅猙獰的畫。
我的心猛地一揪——那眉眼,像極了小時候總跟在我身后的白蕊蕊。
可她小時候黑瘦黑瘦的,像只小野貓,眼前這女孩肌膚白皙,眉眼清秀得像水墨畫里走出來的,胸前的曲線在濕透的連衣裙下若隱隱現,實在讓人不敢認。
“你是誰?”我推開車門,山風帶著槐花香撲過來,混著點淡淡的腥氣。
女孩回頭的瞬間,眼里的驚慌像受驚的小鹿,手里的百潔布“啪”地掉在地上。看清我的臉,她突然愣住,眼淚掉得更兇了:“楓……楓哥?”
真是蕊蕊。
我快步走過去,靠近了才發現,她額角處有一個傷口,沾濕了鬢角的碎發,卻因為傷口靠近發縫,遠處根本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