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導航輸入“誠安路69號”,屏幕上跳出一條蜿蜒的路線,像條藏在城市褶皺里的蛇。
路過一家五金店時,我停了車。買了塊最細的砂紙,又挑了瓶酒精。回到車上,把那支斷筆掏出來,用砂紙細細打磨筆尖的斷口。
酒精棉擦過筆桿,模糊的刻字漸漸清晰,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頭紋理。
“等著,”我對著筆尖輕聲說,“很快就能讓你重新沾墨。”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早餐攤的油煙混著尾氣飄進來,我卻聞出了點煙火氣。
路過派出所時,瞥見門口停著輛警車。林悅正跟個穿警服的人說著什么,手舞足蹈的樣子,像只慌不擇路的鳥。
我踩下油門,把那幕遠遠甩在身后。后視鏡里,派出所的牌子越來越小,誠安路的路牌在前方亮起。
摸出鬼爺給的那張名片,邊緣已經被捏得發皺。
指尖劃過“誠安路
69號”那行字,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是這樣攥著大學錄取通知書,站在古玩城門口,眼里的光比今天的太陽還亮。
那時的我不知道,人生會有這么多坑;但現在的我清楚,自己踩過最深的坑,已經爬出來了。
車拐進誠安路的巷口時,夕陽正把老樓的影子拉得老長。
我停穩車,抬頭望著那扇爬滿爬山虎的木門,深吸了一口氣。
明天,就是我的破局之日。
從誠安路離開后,我無事可做,便開著車瞎轉。
擰開空調,冷風“唰”地涌出來,吹得胳膊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以前開跑車時哪在乎這點油錢,空調永遠開得足,握著方向盤在高速上飛馳,風聲從車窗灌進來,能把所有煩心事都甩在腦后。
后來開網約車,跑車換成了電車,空調總舍不得開,怕耗電得太快,方向盤也從樂趣變成了謀生的工具,每一圈轉動都帶著債務的重量。
可今天不一樣。我把車窗降下條縫,風混著空調的冷氣撲在臉上,竟有種久違的輕快。車子在老城區的巷子里慢慢晃,遇到紅燈就停,看到有意思的店鋪就多瞅兩眼,完全沒管平臺派來的訂單。有乘客打電話催,我直接點了“已到達”,管他投訴不投訴。
路過以前常去的那家洗車行,老板探出頭喊我:“程哥,今兒不開快車了?”
我笑著擺擺手,踩了腳油門開過去。后視鏡里,洗車行的招牌越來越小,像那些被甩開的過往。
方向盤在手里轉動,輪胎碾過路面的震動順著掌心傳來,突然覺得踏實。或許開車這回事,本就該是這樣——不為賺錢,不為還債,就為了往前開,總會看到新的風景。
不知不覺天擦黑了,我把車停在江邊,看著遠處的燈火在水里晃成一片碎金。
明天要去見鬼爺,但現在,我只想多握會兒這方向盤,好像握著它,就能握住點重新站起來的力氣。
一直轉到八九點,我才回到酒店。今天沒怎么拉客,掙的錢不多,但全都被我點了豪華版的外賣。
吃飽喝足,我看了會兒其他鑒寶的頭部主播的直播,找了找感覺。
令我驚訝的是,這兩年過去,我這感覺竟然一點沒少,也多了幾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