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越來越好,人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可以交易的商品愈發多了起來。市場像水一樣越來越活,不僅購買力越來越強,賣東西的人也愈發多了。就拿菜市場來說,賣菜人突然多的像是餅子上的芝麻,不要錢似的撒。一下子冒出眾多菜攤,水靈靈地來搶生意了。
有從鄰縣來的老漢,拉著滿滿一車水靈的蘿卜;有城郊的男子,攤前擺著剛摘的豆角,喊價比菊花低,賣的比她的好。本身,她的菜稀缺性也不足,菊花的菜攤漸漸冷清下來,有時守一整天,菜葉子都蔫了,也賣不出幾斤。
而且這些競爭對手還來得早,菊花要照顧家里,照顧孩子,往往占不到好位置,梅花一個小姑娘,更是搶不過那些人。
好些天,菊花的菜攤縮在角落,更是無人問津,老主顧也來得少了。
高菊花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他們目不斜視往前走去,并不會低頭看看旁邊微小的自己。
她蹲在地上,心里發沉——昨天一整天,就賣了三斤韭菜、兩把小蔥,加起來不到兩塊錢。好在王老板那里還要她的菜。
她慶幸。
筐里的女兒餓了,癟著嘴哼哼,像一頭小豬。
她解開衣襟喂奶,孩子咕嘟咕嘟喝著奶,雙手亂抓。
“姐,要不咱也降價?”梅花皺著沒有,拿著盆,給這些菜澆水保鮮,“你看人家賣得快,咱的菜再放就爛了。”
菊花還沒應聲,丁母的聲音就像錐子似的扎過來:“降?你當錢是大風刮來的?當初不讓你賣菜,你非不聽!現在好了,本都快賠進去了!”
她個子矮小,有點羅圈腿,在別人面前向來自卑得很,可在菊花面前腰桿子比誰都直,她可是婆婆,生了兩個兒子。她大搖大擺地走到攤前,往旁邊吐了口痰,又往菊花筐里瞥了一眼,很不屑地“哼”了一聲,“建民托人找了個化肥廠的活兒,人家說要送點禮,你先拿一百塊出來。”
“一百塊?”菊花猛地抬頭,“我這兒三天都賺不了十塊,哪來的一百塊?”
“你沒有?”丁母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我看你就是不想讓建民好過!”她伸手就去搶菊花腰上的錢匣子,“今天這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娘!”菊花死死護住錢匣子,里面只有幾塊零錢,是她今天的收入,“這錢是我和梅花一分一分掙的,不能動!”
“反了你了!”丁母照著菊花胳膊就擰了一把,“嫁到丁家就是丁家的人,你的錢就是丁家的錢!建民進了廠,將來還能幫襯你閨女!”
孩子哭起來,周圍人指指點點,她心里那口氣泄了,這樣以來,哪里體面?
她這一重要戰斗力一泄氣,梅花一個小姑娘,搶不贏那身經百戰的老婆子。錢匣子那不多的錢也給她拿走了。
那天收攤,筐里的菜賣的不多,除去成本,都是虧損。再加上被搶走的那些,更是大出血。
菊花在院子里收拾,心疼得直抽氣。
好在還有王老板的幫襯,他憐惜自己一個女人做生意不容易,剛好飯館生意越做越大,每天要的菜也豐富了,雖然有些菜自己供應不上,但家常菜,他還是盡量幫襯自己。
菊花忙得腳不沾地,她想盡辦法想把菜攤的生意繼續做下去,之前她送菜,梅花盯著菜攤,勉強能顧上。
現在她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菜攤上,想盡辦法想讓它起死回生。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剛好孩子生病,經常菜攤子、家里、醫務室三頭跑,有時候也會顧此失彼。
這天王老板來取菜,看著筐里有點蔫的青菜,皺了皺眉:“菊花,下次得送新鮮的,不然客人要罵娘。”
菊花心里咯噔一下,是她自己忙的頭昏腦脹,沒把握好品質,送錯了菜。王老板要的菜可一向是最新鮮的。
正愁沒人手,丁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堆著笑說:“王老板放心!以后讓我來送,保證新鮮!”轉頭又對菊花說,“你專心照顧孩子,看好菜攤,送菜這活兒,我替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