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突然歡快地“喵嗚”一聲,一個縱身撲進她懷里。
小貓爪勾著衣襟往上爬,濕涼的鼻尖蹭過她下巴:“阿娘!阿娘!阿寶能說話啦!阿娘聽得見!”
陸昭若渾身一僵,那稚嫩的童聲像驚雷劈進耳中,震得她腦中嗡嗡作響。
阿寶見她怔忪,急得在她懷中直打轉:“阿娘莫怕,我是阿寶,不對,我是你三年前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兒呀……”
陸昭若覺得自己一定還在做夢,她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尖銳的疼痛讓她渾身一顫,可眼前的情景卻絲毫未變……
那聲音如此真實。
所以,不是夢?
阿寶貓眼里映出幾分不屬于畜類的悲慟:“阿娘,這不是夢,阿寶不光附身到貓兒身上去了,還陪著你重活了……阿寶眼睜睜瞧著阿娘被他們關在柴房里,叼來的饅頭都結了冰碴……”
說著,她小聲音哽咽道:“那日……阿娘的身子……漸漸冷了,阿寶就蜷在阿娘心口……后來再睜眼,竟回到了阿娘領養珠娘這一晚上。”
陸昭若忽然想起,重生那日,阿寶一見她便撲入懷中,“咪呀咪呀”叫得格外歡騰。
她聲音微顫:“所以夜半喚我娘親的是你?”
阿寶重重點頭,碧瞳盈滿雀躍:“當時嚇得我毛都炸啦!本來只能偶爾喊出一聲阿娘,自打被杏兒那幾個壞女人吊在樹上……”
阿寶突然打了個寒顫,往陸昭若懷里縮了縮,聲音卻漸漸雀躍起來:“養傷的半個月里,阿寶突然就能說好多好多話了……”
她用頭蹭了蹭陸昭若的手腕,“前世任阿寶如何叫喚,阿娘都聽不見……”
她立起貓耳朵:“原以為只我一人重活到阿娘收養珠娘那晚,可瞧著阿娘處置惡仆的手段……分明也帶著前世記憶呢。”
說完,阿寶的喉嚨里溢出一聲嗚咽,貓眼里漸漸蓄滿淚水,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阿寶能附身在貓兒身上陪著阿娘……阿寶已經很滿足了……”
小貓的身子微微發抖,將臉埋進陸昭若的衣襟:“阿寶知曉……阿寶不配喚您阿娘……可阿寶還是……還是貪心地想聽您應阿寶一聲……”
忽地。
陸昭若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喉頭哽得生疼,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原來……那陪她熬過三十載寒暑的貓兒,不是畜生道里的過客,而是被她親手墮掉的孩兒……
三十年啊。
她的孩兒就這樣默默守著,看她悲喜,伴她晨昏,最后竟隨她共赴黃泉。
那孩子竟覺得……不配喚她阿娘。
心中原本那些憎恨,忽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