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薇盯著墻角那個胖廚子,只見他肥碩的手指還在偷偷往嘴里塞著什么,嘴角的桂花碎屑混著油漬,活像只偷食的碩鼠。鵝黃色絲線從他袖口垂下來,晃晃悠悠掃著地面,與井邊散落的那截一模一樣。
“王廚子?”沈明薇挑眉,這廚子是三天前剛從后廚打雜升上來的,據說一手桂花糕讓得絕,老夫人還夸過幾次。
胖廚子嚇得一哆嗦,手里的絲線“啪嗒”掉在地上,整個人像個皮球似的往假山后縮:“小、小姐饒命!不是我!是這糕點自已跑我嘴里的!”
沈明蘭剛被澆成落湯雞,此刻頭發還滴著水,聽見這話氣得直蹦:“放屁!我親眼看見你藏在井邊啃我的桂花糕!”她邊說邊撲過去,結果腳下一滑,“咚”地撞在廚子肥嘟嘟的后背上,兩人一起滾進了旁邊的荷花池。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驚得記池錦鯉亂躥。沈明蘭抱著塊荷葉浮出水面,嘴里還叼著片蓮花瓣;胖廚子則卡在池底的石縫里,只露出個圓滾滾的腦袋,像尊剛出土的肉壇子。
陸繹端著食盒站在池邊,慢悠悠剝了顆蓮子:“看來這案子,得先撈人才能審。”
沈明薇正指揮家丁撈人,忽聽沈明萱尖聲嚷嚷:“我的新鐲子!”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她手腕上空空蕩蕩,原本戴著的翡翠鐲子正漂在水面上,被錦鯉啄得團團轉。
等把人撈上來,胖廚子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從懷里滾出個油紙包——里面竟是半塊沾著泥的桂花糕,還裹著幾根鵝黃色絲線。“實、實話實說!”他抹著臉上的水,“是有人給了我一貫錢,讓我把這糕扔井里,還說要我故意露出這絲線……”
“誰?”沈明薇追問。
“是、是個穿青布衫的小廝,說、說讓我嫁禍給明萱小姐……”廚子話沒說完,突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嘴里還冒泡,活像條被煮了的魚。
沈明萱臉都白了:“我根本不認識什么青布衫小廝!”她急得轉圈,發間的珠花“啪嗒”掉在泥里,被剛爬上岸的沈明蘭一腳踩扁,“你賠我珠花!”
“賠你臭豆腐罐子還差不多!”沈明蘭叉腰回嘴,兩人眼看又要掐起來,被沈明薇一把按住。她盯著那暈過去的廚子,突然發現他后頸有個梅花形的刺青——和上個月在后院偷雞的那個賊一模一樣!
“碧桃,去查這廚子的來歷!”沈明薇話音剛落,就見管家跌跌撞撞跑來,手里舉著張紙條:“小、小姐!剛在柴房發現這個!”
紙條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想救廚子,三更來假山后。”墨跡還沒干,透著股劣質松煙墨的酸臭味。
沈明蘭湊過去一看,突然尖叫:“這筆跡!和上次糖瓜案里的紙條一樣!”
沈明薇心頭一緊,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縱,把她們姐妹當猴耍。她正琢磨著,陸繹突然指著廚子的靴子:“你們看。”眾人低頭,只見廚子靴底沾著些銀灰色粉末,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是硝石。”陸繹捻起一點,“這東西遇水會結冰,后廚用來冰鎮酸梅湯的。”
沈明萱突然拍大腿:“我知道了!昨天我看見明蘭往冰窖里藏東西,鬼鬼祟祟的!”
“你胡說!”沈明蘭跳起來,“我那是嘗新讓的糖人!”兩人吵得面紅耳赤,沈明薇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轉身往冰窖走去。
冰窖里寒氣逼人,沈明薇剛走兩步就踢到個硬東西——是個上鎖的木盒子。碧桃找來斧頭劈開,里面竟全是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半截斷針、三粒骰子、還有個繡了一半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繡著個“蘭”字。
“這是我的荷包!”沈明蘭沖進來,指著荷包上的破洞,“上次被明萱搶去,說是要給我繡只兔子,結果繡成了癩蛤蟆!”
沈明萱臉漲得通紅:“我那是抽象派!你懂什么!”兩人又要動手,卻見沈明薇正盯著盒子底層的一張紙——那是張賭坊的欠條,欠款人寫著“王二”,數額足有五十兩,落款日期正是三天前。
“王廚子本名就叫王二。”碧桃喘著氣跑進來,手里拿著本賬冊,“他欠了城西賭坊的錢,三天前還被追著打呢!”
線索串起來了:有人用五十兩收買了欠賭債的王二,讓他嫁禍沈明萱,還故意留下和糖瓜案一樣的筆跡,想把水攪渾。可這人到底是誰?
正琢磨著,忽聽外面一陣喧嘩,沈明薇跑出去,只見那暈過去的王廚子不見了!地上只留著根麻繩,還有幾滴血跡,一直延伸到假山后。
“追!”沈明薇拔腿就跑,沈明蘭和沈明萱也跟了上來,三人跌跌撞撞沖進假山后的密道。密道里黑漆漆的,沈明萱突然尖叫:“有蛇!”沈明蘭嚇得抱住沈明薇的腰,結果三人一起撞在石壁上,額頭起了三個大包,活像廟里的三尊彌勒佛。
“是繩子,不是蛇。”陸繹舉著火折子從后面走來,手里還拎著條被踩斷的麻繩。密道盡頭有扇小木門,推開一看,竟是侯府的后門,門外停著輛不起眼的馬車,車轍上沾著銀灰色的硝石粉末。
“往東邊跑了!”陸繹指著地上的馬蹄印,“這是往城外馬場的方向。”
沈明薇正想追,沈明萱突然“哎呀”一聲,指著自已的裙擺:“這是什么?”只見她鵝黃襦裙上沾著些暗紅色的粉末,湊近一聞,竟有股胭脂味——和她被換成臭豆腐的那盒胭脂一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