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凍得縮著脖子,哈出的白氣在冷風里打著旋兒散開。
“媽的,這鬼天氣…”胡三炮搓著手,低聲咒罵,眼睛卻像鉤子似的,死死盯著知青點院子里那排掛在繩子上、在夜風里微微晃蕩的深紅色肉條。
秋風帶著寒意,卻裹挾著一股濃郁的、霸道的咸香辛辣氣味,直往人鼻子里鉆。
那是牦牛肉風干時特有的香氣,混著花椒大料的辛香,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勾魂。
“嘶…真他娘香啊!”張順風使勁吸了吸鼻子,肚子里咕嚕一聲響,口水不受控制地涌上來,又被他狠狠咽下去,眼神里全是貪婪和怨毒。
“江守業這狗日的,走了什么狗屎運。那么大一頭野牦牛,咋就沒直接把他頂死在山里?”
“就是!”胡三炮也壓低聲音附和,帶著同樣的嫉恨。
“白天分肉那會兒,看他那副狗仗人勢的德行,還有王大林那個狗腿子,呸!咱哥倆連口肉湯都沒撈著!”
他們白天就饞瘋了。
可身上除了幾毛零錢,啥值錢東西都沒有,再加上又和江守業有過節,更沒臉皮、也沒膽子去排隊換肉。
現在,這香味像無數只小爪子,撓得他們心肝肺都癢癢。
“瞅瞅,這得多少肉干啊…”張順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發顫。
“風干好了,夠吃一個冬天了,憑啥就他們自己吃?”
“哼,掛院里,不就是給人拿的?”胡三炮三角眼里閃過一絲狠厲和僥幸,他左右看看,黑漆漆的連隊靜得嚇人。
“這會兒都睡死了,狗日的江守業和王大林肯定也累趴了。咱倆手腳麻利點,順他幾條下來,神不知鬼不覺!”
“能行嗎?”張順風有點猶豫,白天江守業抽趙鳳嬌那一巴掌,還有那冰冷的眼神,讓他心有余悸。
“怕個卵!”胡三炮給他壯膽,或者說給自己壯膽:“就幾條肉干,他還能吃了咱?再說了,黑燈瞎火的,誰知道是咱干的?指不定是山里的野狗叼走了呢,走!”
貪婪最終壓倒了恐懼。
兩人貓著腰,像兩道鬼影,悄無聲息地摸到知青點那扇吱呀作響的院門邊。
胡三炮輕輕推開一條更大的縫隙,兩人側著身子,屏住呼吸,擠了進去。
院子里比外面更黑,只有慘淡的月光勉強勾勒出輪廓。
那排掛在晾衣繩上的肉條,就在院子靠墻的角落,像一排深色的風鈴。
香味更濃了,簡直勾魂攝魄。
兩人躡手躡腳地朝肉條摸過去,心臟咚咚咚跳得跟打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