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笑,而后揮了揮手道,“行了,這孩子本宮收下了,明日便去崇文館報到吧。”
陳平安連忙叩首謝恩,心中卻仍繃著一根弦。
因為他知道,今日這一關雖過了,可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裴肅亦微微頷首,目光掠過少年緊繃的脊背,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
太子隨后就旱地耕種之事又與陳平安聊了片刻,言談間,他還親自為少年斟了一杯茶。
陳平安受寵若驚,正用雙手接住,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一名侍者就慌慌張張地跪在了殿門外,朗聲稟報——
“殿下,養心殿內龍顏大怒,陛下摔了茶盞,命人即刻傳召裴大人!”
太子眉頭一皺,先揮手示意陳平安退下。
少年連忙起身,抱著書卷快步退出殿外,卻在轉身的瞬間,聽到太子沉聲問裴肅,“你來同本宮說說,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肅神色淡然,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才緩緩道,“宋家父子一直在喊冤,臣便給了他們一個申冤的機會。”
太子一愣,錯愕道,“你就這樣讓他們直接面圣了?”
“臣只是依律辦事。”裴肅放下茶盞,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宋濂口口聲聲稱那一紙荒唐的婚約是縣主親自點頭應下的,臣便將他寫的陳情折子遞了上去。”
太子盯著他,忽然好奇了,“你不想娶縣主了?”
裴肅反問,“這有何相干?”
太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有何相干?宋濂可是你未來的泰山啊!”
裴肅意味深長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笑道,“殿下信我,縣主比臣更公私分明。”
殿內一時寂靜,只聽得更漏滴答滴答作響。
太子忽而嗤笑一聲,“老三,你這招可真夠狠的呀!”
裴肅不置可否,只淡淡應道,“殿下過獎了,臣不過是讓宋家父子明白,有些冤,喊得越響,死得越快”
與此同時,養心殿內,殿角的銅漏也在滴答作響。
宋伯聞伏在金磚地上,蒼老的身軀瑟瑟發抖。
宋濂跪在其側,玄袍后背已洇出冷汗的痕跡。
“陛下明鑒!”宋濂額頭抵地,聲音發顫,“那婚約確是小女沉玉親口應下的!但商船之事實乃溫氏那毒婦一手操辦!”
周文王高坐案前,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冷聲質問,“那你說說,那賣女的三千兩銀票,為何入了你們的私賬?”
宋伯聞一愣,突然直起身,老淚縱橫道,“陛下,老臣冤枉啊!那銀子分明是給縣主置辦嫁妝的!”
“嫁妝?”周文王緩緩閉眼,只覺眼前這父子二人當真是冥頑不靈。
“據朕所知,當日從宋府抬出來的只有一頂花轎,一份三十六抬的嫁妝,這些東西一路去的全是燕國公府。所以那日宋家二姝雙雙出嫁,是都入了燕國公世子的房嗎?”
宋伯聞一聽,整個人頓時抖如篩糠。
“陛、陛下”他哆嗦著嘴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半白的發髻凌亂散開,活像只被拔了毛的老鵪鶉,“陛下恕罪,老臣糊涂老臣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