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陛下明鑒,微、微臣不知此事!”
“不知?”周文王薄唇輕啟,聲音冷冽,眼底翻涌著不悅之色,“你女兒與鄰國王子私通,你這個當爹的竟渾然不知?”
“陛下息怒!”宋濂連連叩首,渾身顫抖如篩糠,“小女小女年幼、年幼無知,這中間這中間許是有什么誤會!”
可憐宋濂,官袍下的脊背已然沁出一層冷汗。
身為四品通政使司右通政,他雖位列朝班已有五載,卻始終如大殿云柱上的浮紋般不起眼。
往日上朝,他不過是隨眾行禮的蕓蕓眾官之一,即便偶有奏本,也是淹沒在六部九卿的高談闊論之中。
曾幾何時像現在這般,帝王震怒的聲音近在咫尺,驚得宋濂都生出了幾分荒誕的眩暈感。
“陛下!”忽然,秦庸年再次上前叩首,氣定神閑道,“此事宋大人或許真不知情。但臣以為,既然宇文煦與宋二小姐兩情相悅,不如順水推舟,成全這段姻緣,既顯我大周寬厚,又可結兩國之好,豈不兩全其美?”
秦庸年話音剛落,端坐在輪椅上的周颋也緩緩撩起了鳳眸,瞳孔里閃過一絲異色,似冬潭乍破,映出三分驚詫和七分玩味。
而站離他不遠的裴肅,則被秦庸年那一句“兩情相悅”給說笑了。
他一邊攥緊了廣袖中的手,一邊緩緩看向睿親王,下頜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眼底似有寒刃出鞘。
真是好一個“兩情相悅”啊,這個“悅”,他怎么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就在這時,裴肅忽覺有人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側目看去,見身邊原本站著的戶部侍郎不知何時挪了位置,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臉焦急的劉聿淙。
“宴山,宋家有幾個小姐?”
劉聿淙問得小心翼翼,一邊盯著裴肅,一邊還要留意龍椅之上面色不虞的周文王。
“什么幾個小姐?”裴肅被劉聿淙的問題給問糊涂了。
“那上次和你一起進官署的,是宋家小姐宋宜貞吧?”
劉聿淙問著,一邊用袖子擦著額頭滲出的汗,一邊壓著聲音滿是不解。
“這個睿親王在搞什么幺蛾子,我已經讓我娘準備給宋家納彩了,他哪里聽來的鬼話,說宋家小姐和宇文煦兩情相悅?”
裴肅身形微滯,素來清明如境湖般的思緒竟似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萬千混沌的漣漪。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帶上的云紋,朝堂上紛雜的議論聲忽然變得極遠,唯余胸腔里一聲比一聲急促的心跳,震得耳鼓生疼。
“你”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可是不等裴肅開口,大殿之上,張明成洪亮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宋家不過四品官宦,如何能與北齊皇室匹配?若真如此,豈不顯得我大周無人?棲霞縣主乃親王之女,身份尊貴,才是和親上選!”
“張侍郎此言差矣。”秦庸年亦寸步不讓,句句緊逼,“聯姻當以情投意合為重,若和親反成結怨,豈不違背大周欲與北齊共享盛世的初衷?”
兩派大臣頓時爭論不休,朝堂上一片嘈雜。
周文王見狀輕輕一拍龍案,厲聲道,“此事容后再議。宋愛卿,朕命你立刻回府問明情況,明日早朝給朕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