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肅再看到沉玉,是第三日晌午過后。
他辦完政務出宮,坐著馬車親自去宋府接她再進宮。
門口小廝見了裴三爺便進府通報。
宋老太爺當時正在書房廊下逗新得的八哥,聽了小廝的話,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一旁剛端著熱茶上來的溫姨娘見小廝還萬般局促地站在那里,便輕聲道,“裴三爺是來接二小姐的,人接到就好。若是三爺問起老太爺,你就說老太爺這兩日身子不太利爽,大夫說了不宜見風,怕是要過了病氣。”
“小的明白!”小廝得了口信,如釋重負地退了下去。
宋老太爺這才甩落了手里的鳥食,冷哼道,“多此一舉,和那種禮數全無的浪蕩子費什么口舌,他是斷然不會問起我的。”
溫姨娘笑著遞上帕子給老太爺擦手,又耐著性子寬慰,“您都說是浪蕩子了,那您和一個晚輩計較什么呀,掉身份。”
溫姨娘陪伴宋老太爺數十年,早已摸透了老太爺的性子,輕飄飄的一兩句話,就說到了老太爺的心坎里。
他方才眉頭舒展地接過溫姨娘遞上的熱茶,淺喝了一口道,“過兩日就是清明,府里做團糕,你記得給侯府送一份過去。”
溫姨娘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問,“那會不會太明顯了,往年咱們可都沒有這樣周全的禮數。”
“讓那個孩子去送。”老太爺閉著眼,曬著太陽若有所思,“原本以為回來的是個賠錢貨,沒想到,竟還有些用。”
“那您還滿口‘那孩子、那孩子’的喊,昨兒是您親自開祠堂把二小姐的名字添在族譜上的,怎么著也得改口了吧。”
溫姨娘笑意柔柔,因為平日里保養得極好,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多歲,只是眼角堆積的幾道細紋透出了歲月留下的痕跡。
老太爺就是喜歡她這宜家宜室的模樣,年輕的時候,沒少偏愛她。
“就你操心,那侯府那邊的走動,你也就多上心,難得他們主動,我們也要積極些,這樣老大的路才能更順暢些。”
溫姨娘笑著點頭,側身依偎在老太爺肩頭,撫著他生皺卻依然寬大的手掌道,“您放心,這些人情往來,就算我不做,老大媳婦也一定會記著的。”
說著,溫姨娘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輕輕拍了拍老太爺的肩道,“對了,城西綢緞莊的文掌柜,之前按著您的吩咐查了,確實手腳不太干凈,劉四兒發現賬面不對的時候,鋪子已經虧損了不少了。”
“哎,沒想到,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老太爺唏噓一句,很快就對溫姨娘說道,“劉四兒這次立了大功,那綢緞莊賬房的事就交給他吧,你讓老二也多費心盯一盯,生意虧損了不怕,再做就是了。”
“您要看一眼賬本嗎?”溫姨娘謹慎地問,“若是現在去要,下午他們就能送過來。”
“看那糟心玩意兒做什么,你讓老二去看。”老太爺擺擺手,半點耐心都沒有。
溫姨娘連忙應下,轉身又給老太爺斟上了溫熱的新茶
宋府門外,裴肅在馬車里等了一會兒,才等到有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車廂門被打開,沉玉眨著眼,提著裙擺探進了身。
裴肅有一瞬的閃神,心里想著,當真是人靠衣裝。
沉玉本就生得美,今日更是被人精心打扮了一番,那件黃梨色對襟窄袖上襦,衣領袖口皆鑲了珍珠緄邊,襯著那張明艷絕色的臉龐,顯得越發光華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