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皇室中人,睿王家中子嗣極多,謝緣覺只與她的大哥謝鈞、三哥謝銘是一母同胞。
有謝銘在場,謝緣覺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屏住呼吸,繼續躲在窗后聽他們談話。謝銘正在詢問母親最近的生活狀況,有缺了什么東西,下回他再親自帶來。
“我早和你說過多少遍,你不要再來得這么勤,更不要再帶那么多東西。”裴惠容聽起來責備的語氣里充滿疼愛之意,“萬一被人發現……你只要做到你上次答應我的事,我便心滿意足了?!?/p>
要知道當初睿王之所以與她和離,便是為了切斷和裴家的關系,打消天子的疑心與憤怒,若是被天子知曉睿王府的人和她還有私下往來,不知又會召來怎樣的禍端。
當然,對于她曾經的夫君謝慎,裴惠容早已經不在意。她怕的是這件事會連累她兩個孩子。
“阿母不必擔憂,我一直都小心著呢。何況我就來善照寺上個香,誰能說我什么?不過……”謝銘稍稍一頓,又皺著眉道,“您是不知道,近來朝堂又有大事發生,各種風波層出不窮。這種時候,我和大哥怎么能夠離開長安?”
謝緣覺不自覺地偏偏頭,心生困惑,母親讓大哥三哥離開長安是要做什么?
豈料這之后裴惠容竟然沉默了許久,不再言語。一陣極其沉重的氣氛里,謝銘見母親臉色不佳,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勸慰道:“我們和舍迦的聯系是五年前斷的,反正她肯定已經活過了十五歲,我估摸她的病也早就痊愈了。只是她還在與父親鬧別扭,那就讓她繼續留在長生谷,其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近朝堂上挺亂的,何必讓她回來面臨那些風波。”
“話雖這般說,不親眼看到她,我總是不放心?!?/p>
“阿母放心,過了這段時間,我一定找機會到鴻洲,把妹妹帶來見您?!?/p>
聽到此處,謝緣覺整個人已經完全呆住。
她當然知道裴惠容對于自己的愛,如果有一天自己離開人世,這個世上最替自己感到傷心難過的人,毫無疑問絕對是自己的母親。所以在此之前,她寄希望于時間能夠沖淡一切,只要她和母親長期不見面,雙方永遠不再聯系,或許母親便能漸漸將自己放下,畢竟還有大哥和三哥可以在母親膝前盡孝。
可是為什么,明明她們已有整整十年未見,明明她們斷了音信聯系亦有整整五年的時間,母親對自己依然有這么深的牽掛。這終于打破謝緣覺的幻想,讓謝緣覺無法再欺騙自己。
——這世上有些感情,大概是時間沖淡不了的。
接下來,裴惠容和謝銘還在聊著關于謝緣覺的話題。
謝緣覺心潮翻涌,突然間覺得心口絞痛,甚至比之前哪一次都痛得更厲害。她不自禁地捂住xiong口,不停地喘著粗氣,身體慢慢地滑下來,霍地只聽屋內一聲厲喝:
“是誰?”
聽到屋外似乎有些輕微聲響,謝銘“唰”的一下抽出腰間長劍,大步走到窗邊,又猛地推開窗戶,萬萬沒料到看見的是一個蹲在地上的年輕女子。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來這兒做什么?”
謝緣覺抬起頭,看了謝銘以及謝銘身后的裴惠容,又迅速收回視線:“我是……我是……”五臟六腑翻騰的疼痛讓她此時無法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只得先用顫抖的右手拿出腰間配囊里的瓷瓶,倒出藥丸服用。
而這時,院里那兩名婦人也連忙跑了過來。謝銘冷冷道:“她是你們放進來的?”
那兩名婦人大驚失色,還未來得及磕頭告罪,謝緣覺服下藥丸,盡管疼痛未止,但至少能夠慢慢開口說話:“不……不是……我是剛剛想爬到那株樹上摘果子……”她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所說的那株大樹本栽在這座小院的圍墻之外,但不少枝葉已經蔓延到了墻內:“沒想到身體突然有些不適,所以……所以摔了下來,打擾到諸位,還請莫怪?!?/p>
謝銘已走出房門,一步步來到她面前,臉上充滿懷疑與戒備,同時將母親護在身后,顯然對她的這番話并不完全相信。
裴惠容聞言則蹙了蹙眉,忍不住上前兩步,站在謝銘的身邊,目不轉睛盯著她道:“身體不適?你是本就有病在身么?從這么高的樹上摔下來,很痛吧?先進屋坐一坐?!?/p>
“多謝關心,只是一點小病而已,昨日才剛剛痊愈,本來……本來今日不該出門的,是我太過貪玩,才搞成這個樣子……我想去一趟醫館,告辭了?!敝x緣覺聽見母親的溫聲細語,心下更痛,勉強站起身,有些慌忙地想要離開。
謝銘當即呵斥:“站?。∵@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