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對她這話極不認同,但瞪了她們幾眼,終究還是噤聲不語。倒不是他們多么害怕凌知白,定山派在江湖中威望雖高,可大多數習武之人自有一股傲氣,包括定山派在內的無論哪一家名門正派,都沒有號令武林群豪的權力。只不過凌歲寒的朋友,想必武功不低,而他們有一半人都受了重傷,暫時沒了戰斗力,如果定山派不幫忙,他們想要勝過這三名女子,怕是相當困難。
無日坊安靜下來,凌知白這才向她們三人問道:“你們去過了客棧?凌歲寒為何不曾與你們同去?”
“我們與她又非連體嬰兒,不在一起有何奇怪?何況我們與凌女俠非親非故,無論我們三人的行動,還是凌歲寒一人的行動,都不必向凌女俠解釋吧?”尹若游上前兩步,唇角的微笑是鋒利的嫵媚,“可是你們似乎在我家門口打了一架,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是自然。”凌知白完全沒有任何猶豫,更沒有任何隱瞞,將她來到無日坊以后所發生的事詳細說明。
“你說她受了傷?”謝緣覺聞言一驚,多年的養氣功夫在這一刻又不管用,臉上神色出現明顯的波動,心口便微微發疼,立即運功調養紊亂的氣息。
不怪謝緣覺如此激動,她曾經進過鐵鷹衛的大牢,深知胡振川的心狠手辣。何況最為關鍵的一點,以凌歲寒的性子,她只要還能打,絕不會心甘情愿被那群官兵帶走,除非她傷勢太重,徹底喪失自保的能力,關在獄中,還不知會被胡振川如何折磨。
顏如舜與尹若游同樣擔憂不已,幸而她們的性格比起凌歲寒冷靜得多,掃了在場群豪一眼,即使心中不悅,也并未發作,追問道:“她傷得到底怎么樣?”
凌知白道:“傷得不輕,但以我觀之,應該沒有致命傷。不過……據朝廷官兵所言,他們抓她是因為她曾經潛進王府、欲要刺殺皇室郡主,如果此事不假,絕對是砍頭的罪名。我聽說這段時間,三位娘子都與她同住在無日坊,因此三位娘子能否告訴我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嗎?”
尹若游道:“我們說是假,你就會信嗎?”
凌知白道:“不會完全相信,但會作為一個參考。”
“既如此,我們說與不說,又有何意義?”尹若游的笑意更冷,打量了她兩眼,略一思索,忽然轉身走到一家住宅門口,一邊敲門,一邊道,“其實你剛才說的話,我們也不能夠完全相信。”
所以,她要詢問附近的百姓。
這余通坊之所以有“無日”之名,乃是因為居住在此的大部分老百姓,為了生計,早出晚歸地干活兒,一年到頭兒難得有個休息的時候,看不見此地的太陽,但老幼婦孺操持家務,白日里則基本還是待在家中的。而這些百姓的住宅破舊,薄薄的一層門板隔音不佳,坊內這么大動靜,他們不可能完全聽不到。
本來,尹若游等人與常萍的關系最為熟絡,但今日晌午她們出門時,正巧與常萍偶遇,得知對方接了樁生意,估摸著不到宵禁時候不會回家,尹若游遂先敲響楊滿娘家的大門,可“砰砰砰”響了好一陣子,始終不見門開,她只得轉而去敲阮翠家的大門,竟同樣聽不到任何回應。
停在謝緣覺肩頭的烏鴉又倏地振翅飛起,飛到尹若游身邊,去啄面前的木門。
第三家,第四家……亦是如此。尹若游眸色微動,自認為想明白了原因,不再繼續敲門,向那烏鴉招招手,讓它回到自己肩上,豈料忽聽“吱呀”一聲,終于有一扇大門主動打開,從中走出一名總角的女童與一名白花頭發、彎腰駝背的老者。
“小老兒姓元名寅,是住在這無日坊的燈匠。”老者剛站定在眾人中間,遂向在場眾人行了一個叉手禮,有條不紊地道,“適才我本在家中休息,忽聽門外響起一陣吵鬧聲,便站在門口,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許久,所以剛剛發生的事,我確實略知一二,可以說給幾位娘子知曉。”
尹若游本是不信任凌知白,才打算向這些百姓詢問,但此刻見了這老者的言談舉止,又心生疑慮,向他身旁的女童問道:“小彩燈,他就是你阿翁嗎?”
女童點了點頭。
顏尹謝三人早就聽說,小彩燈父母早逝,自幼與祖父相依為命,但她們在曇華館住了這么多日,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她祖父的模樣。
隨后,那老者將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對話,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顏如舜的臉上漸漸不再有笑容,倏地轉過頭,目光似飛刀投向一旁群豪:“所以,除了召媱之徒這個身份,諸位并沒有別的真憑實據,能夠證明凌歲寒是你們口中的妖女?”
“這還不能證——”
“老丈一直住在這兒嗎?”凌知白再一次突然開口,聲音里蘊了內力,將群豪的聲音完全壓制。
凌知白很少打斷他人說話,但今日她不愿謝緣覺與顏如舜再受傷害,便盡量阻止雙方對話,免得越說越有氣,最終又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