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者以武犯禁,大多數江湖中人與朝廷中人天生就是對立的。盡管還有少部分武者害怕得罪權貴,對那些貪官污吏卑躬屈膝、極盡討好;另外少部分武者尚懷著“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念頭,期待能投效朝廷,為國為民做一些事——但定山弟子絕不在這兩類人之中,他們不惹事不鬧事,面對達官顯貴與販夫走卒都是一樣都有禮有節,但也絕不會懼怕任何人。
因此在那群官兵將要帶走凌歲寒之際,凌知白當即將他們喚住。
鐵鷹衛知道定山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不消說,自然立刻停下;金羽衛與驍勇衛亦今日能夠順利捉拿犯人,多虧了這些江湖人士,也給她一個面子,停步回身:“這位娘子還有事?”
“在下記得本朝律法,為人師者無論犯下何種大罪,并不會連坐到自己的學生弟子。諸位軍爺押走凌歲寒,應該不是因為她是召媱的徒弟吧?她究竟所犯何罪,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誰的徒弟?”一名為首的金羽衛官兵搖頭道,“我不明白娘子說的是什么,我們今日奉命捉拿此賊,與別人無關,乃是因為她居然膽大包天,曾經潛入潤王殿下的府邸,欲要刺殺永寧郡主。”
“刺殺?”在場眾人全都詫異萬分,凌知白迅速追問,“那位郡主她如今可好?”
“幸虧郡主福澤深厚,有上蒼保佑,這才逃過一劫,但此賊私潛王府、挾持郡主都是重罪!”
若果真如此,這件事倒確實不是定山派該管的。但凌知白眉頭蹙起,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即便凌歲寒與她的師君一樣,她在江湖里犯下再多傷天害理的事都不奇怪,卻為什么要去招惹一個皇室郡主?她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干這種殺頭的事,總得有個理由。
永寧郡主謝麗徽……凌知白沉吟須臾,在心底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忽地叫了一聲:“阿蘿。”
“啊?”唐依蘿一愣,不明白師姐為何突然呼喚自己,看向師姐的眼神,腦子轉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應道:“好,我試試。”
凌知白不再阻攔那群官兵,眼看著他們押著凌歲寒逐漸遠去。
其余江湖人士都有幾分疑慮,但不愿與朝廷官府起沖突,面面相覷半晌,受傷之人先拿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給自己止血包扎。至于那些并未受傷之人則走到凌知白的面前,先自報了家門,行禮道謝,隨即試探問道:“剛才我聽那妖女好像稱呼女俠為……”
“在下定山弟子凌知白。”凌知白拱手還了一禮,“謝就不必了,斷肢不可復生,適才情景,不過……人死亦不可復生,因此在下同樣想問諸位一句,今日諸位與官府合謀圍攻凌歲寒,亦是因為她刺殺永寧郡主之事嗎?”
果然是定山派掌門之徒,群豪不敢怠慢,又客氣地說了幾句“久仰大名”之類的客套話,隨后搖頭道:“既然凌女俠曉得那妖女的名字,那么應該清楚那妖女的來歷?我們今日前來此處,純粹是因為聽說召媱之徒居住在這無日坊內,特地前來為民除害。什么刺殺郡主,我們都是剛剛才知道,至于那枚信號彈……”他們皺起眉,目光在自己的同伴之中搜尋,紛紛抬高聲音問道:“剛才的信號彈是誰放的?!”
“是我。”
適才情況錯綜復雜,現場亂糟糟一團,是以大多數人并未看清究竟是誰放的信號彈,但他不能保證在場所有人都未注意到自己,與其被人指認,倒還不如自己主動站出來。
“涂兄?怎么是你?你提前和官府有聯系?”
“我和各位兄弟一樣,也是偶然聽說召媱的徒弟最近在長安興風作浪,所以昨兒在城里打聽了許久她的下落,正巧被街上巡邏的幾個官兵聽到。”涂萬通立刻解釋道,“他們問我打聽凌歲寒做什么,我們互相解釋了緣由,我才知道原來那妖女在前幾日還潛入王府、打算刺殺那個什么永寧郡主。本來我和那幾個官兵商量,無論是誰只要一有了凌歲寒的下落,就立即通知對方知道,我們一同前去除惡。但那幾個官兵滿臉為難之色,說是凌歲寒的武功太高,他們與她交手,肯定會有傷亡——”
在場幾名武士忍不住插話:“膽子這么小,還當什么兵?”
涂萬通嘆道:“除鐵鷹衛以外,本朝大多數官兵恐怕只練了些粗淺的拳腳功夫,武功怎么能和我們真正的江湖人士相提并論?我理解他們的恐懼,于是答應他們,我若找到凌歲寒下落,待制服她以后,再給他們發信號。”
對于涂萬通這個解釋,群豪顯然極不滿意,語氣里都透著憤怒:“既有這事,你怎么不早和我們說?”
“這……是他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莫要再告訴別人,怕走了風聲。”
“走了風聲?怎么,難道那些官兵懷疑我們會和那姓凌的妖女有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