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阿翁”指的乃是當今圣上謝泰。凌稟忠已數次告誡過她不可如此稱呼圣人,她從未聽過他的話,此時此刻凌稟忠也無暇糾正她的稱呼,他正為另一件事生氣:
“我若不是今日回來,還不知你竟頑劣至此,剛才你在做什么!”
父親難得歸家,原本凌澄滿心喜悅,哪知才一見面,就挨了他一頓訓。她可不是溫柔和順的大家閨秀,只要心中有不滿立即就要發泄:“你怎么什么都不了解就胡亂發脾氣?剛才那人欺負那位姐姐,難道要我置之不理嗎?”
凌稟忠皺眉道:“姐姐?你哪兒的什么姐姐?”
“是我不認識的一位姐姐,他拉著她不讓走,這事既然讓我撞上了,我可忍不了不管。”
“果真如此?”
“你不信就罷了!干嘛還問我?”凌澄將腦袋探出簾外,吩咐佇立在車外的兩名隨從,“你們去送那位姐姐回家,別讓她路上再遇到危險。”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凌稟忠對這孩子還算了解:雖然個性驕縱,好在心口如一,不會說謊欺騙。他神色終于緩和下來,語氣仍是硬邦邦的:“既如此,你派人報官就好,無論他犯下何種惡行,自有官府處置,你動什么手?”
“阿父你不知道,我已不是
心向往之江湖事,送君千里初別離(二)
清平坊,睿王府。
東院花木繁茂,屋內焚著合香,以數種名貴藥材制作,有祛風散寒之效,煙氣裊裊,漂浮在書案上那幅水墨山川圖的上空,畫中風景竟似籠罩在煙雨朦朧之中。錦繡華服的女童獨坐書案邊,為這幅畫添上最后幾筆,多名婢女靜靜侍立一旁,不敢打擾縣主作畫,卻聽屋外窗戶突然“咚咚咚”響了三下。
謝妙微笑抬首,窗外一張少年面孔映入眼簾,她愕然道:“三哥……怎么是你?”
“你是有多不待見你三哥?一見是我就不笑了?”
“怎么會呢?我看見三哥,高興還不及。”此乃實言,謝妙體弱,每日需要長時間的靜養,父母兄長都盡量不來擾她,殊不知獨處的寂寞更讓她心情低落。她朝謝銘露出一個乖巧笑容,又接著道:“我只是有些意外,還以為……三哥今日來這兒是有什么事嗎?”
“符離隔三差五來瞧你,恨不得把家搬來與你一起住,我這個親哥哥沒什么事就不能來看看自己的妹妹了?最近身體覺得如何?還在咳嗎?”謝銘轉身從正門進屋,說著話的同時走到妹妹面前,視線忽又不經意地落到書案上的那幅圖畫上,“這是你畫的?大夫明明囑咐你多休息,畫這么多不累啊?”
謝妙盈盈而笑,拿起那幅畫遞給兄長:“最近幾日我好了許多,總不能一日十二個時辰都臥床休息吧。三哥,這是我的畫的春蕪山,你瞧瞧好看嗎?”
謝銘正觀察她臉色,乍聞她末句話,一愣,接過此畫仔細看了片刻,奇道:“你說這是什么山?”
“春蕪山。”
“春蕪山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