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狄使者，長安街頭的狼影（第1頁）

長安的朱雀大街永遠淌著蜜似的陽光，胡商的駱駝鈴、酒肆的吆喝、繡坊的絲線香，纏成一團軟乎乎的暖。可今日不通，蕭徹牽著馬走過西市時，總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那目光像北狄草原的餓狼，藏在綢緞鋪的幌子后、胡餅爐的煙火里，帶著股未褪盡的膻氣。

“世子，您看那伙人。”趙猛用沒受傷的右臂拐了拐他，斷袖下的傷疤在陽光下泛著紅。老兵的下巴朝茶肆門口努了努，那里坐著三個穿錦袍的胡人，高鼻深目，指節粗大得像老樹根，腰間的彎刀鞘上鑲著綠松石，卻在鞘尾刻了個極小的狼頭——那是北狄皇族的標記，尋常胡商絕不敢用。

蕭徹的馬忽然打了個響鼻，前蹄刨著青石板，濺起的泥點落在胡人的靴上。那三人中最矮的猛地抬頭，眼白比常人多，盯著蕭徹的護心鏡看了半晌，嘴角勾起抹笑，露出顆鑲金的牙——去年父親的戰報里寫過，北狄可汗的次子就鑲著顆金牙，據說殺了三個漢人才換來的。

“這馬不錯。”金牙胡人突然開口，漢語說得磕磕絆絆，帶著股羊奶味，“賣嗎？我出十匹駱駝。”他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腹摩挲著狼頭紋，那動作蕭徹認得，是北狄人準備拔刀時的習慣。

趙猛的手也摸到了腰間的樸刀，斷臂的布帶被攥得發緊：“鎮武侯府的馬，也是你能問的？”

金牙胡人忽然大笑，笑聲像破鑼敲在冰上：“鎮武侯？很快就要變成‘鎮墓侯’了。”他朝通伴使了個眼色，三人起身要走，擦肩而過時，金牙胡人故意撞了蕭徹一下，袖中掉出個羊皮卷，被風卷著飄到馬前。

羊皮卷上畫著幅地圖，用狼血標著幾個紅點，其中一個正對著長安的西市糧倉。蕭徹的指尖剛觸到羊皮，就被金牙胡人按住——那只手粗糙得像砂紙，指甲縫里嵌著黑泥，混著點暗紅，像沒洗干凈的血。

“小世子對這地圖感興趣？”金牙胡人湊近他耳邊，熱氣里混著股腥氣，“黑風口的沙子，很快就要埋了你們蕭家的墳。”

蕭徹猛地抽回手，掌心被對方的指甲劃出道血痕。他看見趙猛已經拔刀，刀光在陽光下閃得刺眼，卻被他用眼神按住。“北狄的狗，也敢在長安撒野？”蕭徹的聲音冷得像北疆的雪，“去年黑風口凍死的那隊騎兵，是不是你帶的？”

金牙胡人的臉色瞬間變了，金牙咬得咯咯響：“我哥的仇，會讓你爹在北狄的祭壇上還！”他轉身就走，錦袍下的腿有點跛——蕭徹記得戰報里寫，北狄二王子在黑風口被父親的槍挑傷了右腿，至今沒好利索。

趙猛要追，被蕭徹拉住：“別打草驚蛇。”他撿起地上的羊皮卷，卷角處有個火燎的痕跡，是去年冬天北狄軍營的火攻留下的，“他們在西市糧倉讓了記號，定是想里應外合。”

兩人剛走到巷口，就見個賣花姑娘蹲在地上哭，竹籃里的海棠花被踩得稀爛。“剛才那幾個胡人，搶了我的花還推我！”姑娘的發髻散了，銀簪子掉在泥里，“他們說‘長安的花，很快就要插在北狄人的墳頭’。”

蕭徹撿起銀簪，上面沾著片殘破的花瓣，像只斷了翅膀的蝶。他忽然想起母親說的，當年北狄人攻破云州時，把城里的花全拔了，說“漢人喜歡的東西，就得踩碎”。

“去告訴周都督，西市糧倉加強戒備。”蕭徹把銀簪遞給姑娘，又摸出塊碎銀，“再買些花，送到鎮武侯府，就說是世子要的。”

姑娘捧著碎銀愣在原地，趙猛已經翻身上馬，斷袖在風里飄得像面殘破的旗：“世子放心，老奴這就去！”

蕭徹牽著馬往回走，路過胡餅鋪時，看見掌柜的正往爐里添柴，火光映著他胳膊上的疤——那是北狄人燒他家鋪子時留下的。“世子要不要來塊胡餅？”掌柜的用鐵鉗夾出個冒著熱氣的餅，“剛出爐的，夾著羊肉，跟北疆的一個味。”

餅的熱氣撲在臉上，混著芝麻香。蕭徹忽然看見鋪子里的水缸里，映出個黑影正跟著他，是金牙胡人的通伴，手里提著個油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