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大山鎮,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從大山鎮駐地到茅山金礦的道路兩邊,隔一百米就插著一面彩旗。
跟著彩旗往前走,一直到了茅山金礦的礦區。礦區前的平地上,臨時搭起了主席臺,最顯眼的是臺頂那條紅底白字的橫幅,“明州縣重點項目簽約儀式”,十一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閃得人眼睛發花。
幾個工人正踩著梯子,往橫幅邊角系氣球,紅的、黃的、粉的,搞得比老百姓家娶媳婦還熱鬧。
臺子前沿擺著四張長桌,米白色的桌布拖到地面,桌腿被嚴嚴實實地遮住。江波正蹲在桌前,用尺子量著桌布的垂度,時不時沖旁邊的工作人員嚷嚷:“左邊再放低兩公分!要跟右邊齊平!”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西裝,還特地抹了發膠,顯得頭發筆挺。
臺下的空地上,方達正扯著嗓子喊口令。二十名機關干部穿著藏青色西裝,二十名教師套著灰色夾克,二十名學生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手里還握著五顏六色的氣球,被他像擺棋子似的排得整整齊齊。
“坐直了!背挺起來!”方達拿著根竹竿在隊伍前比畫,“誰要是敢亂動,回去就給我抄一百遍《中小學生守則》!”
學生們嚇得趕緊把腰桿挺得筆直,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被竹竿影子嚇得縮了縮脖子,差點松手放飛了氣球。
江波直起身,抬手看了看手表,又踮起腳往礦區入口的方向望去。
“急什么?”劉文才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他今天換了身新西裝,說話時故意把聲音拖得慢悠悠的,“領導們這個點大概剛出縣城,到這兒至少還得半小時。”
他瞅了瞅江波那身皺巴巴的西裝,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覺的笑,“你看見沒有,陳光明竟然也來了。”
江波點了點頭,“還有劉一菲、牛進波也來了,楊書記讓他們在家值班,他們來湊什么熱鬧?”
“估計也想在縣領導面前露個臉吧,”劉文才不懷好意地說,“特別是劉一菲,仗著有點姿色,到時候卡著腰往縣長面前,把屁股一扭,可以引進縣長的注意對了,老江,你看劉一菲和許小蘭,哪個漂亮?”
江波知道劉文才也想打許小蘭的主意,嘲笑道,“劉副書記,你還是回家摟你那雙排扣的老婆吧!”
劉文才的老婆又胖又黑,在鎮中學當出納,冬天喜歡穿一件雙排扣的黑夾克。
在大山鎮,常用雙排扣來形容女人胖如母豬,因為母豬的乳房是雙排的。
劉文才討了個沒趣,嘿嘿笑道,“依我看,劉一菲好看不中用,許小蘭太中用了些”
劉文才見江波沒有反應,便走向陳光明那邊,陳光明正在給程剛和幾個年輕人布置任務。
“如果礦上放了炮,真的炸透了三號區,透了水的話,”陳光明比劃了一下,“水會從這里沖過來,沖出會場,流向上茅村。”
“那怎么辦?”程剛著急地問道。礦山生產最怕透水,因為透水量大小無法掌握,如果打通的是地下暗河或者地上水庫,那么水流量會很大,上茅村全沖垮了也不一定。
俞沐大搖了搖頭,“根據測繪情況來看,水量應該不會很大。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擋住水流,把它們逼進其它礦井里。”
陳光明點了點頭,“程剛,你帶著幾個人,就在這個位置守著,如果真發生透水,立刻開著推土機,用最短時間推出一道土墻,擋住水流。”
這時,聽見江波突然喊:“來了!領導們來了!”
眾人齊刷刷轉頭望去,只見一列車隊正向這邊駛來。最前面是楊晉達的座駕,后面跟著一輛警車,然后是兩輛中巴車,往后又是兩輛黑色轎車。
車隊在臺前的空地上停下,楊晉達率先從車里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繞到中巴車門口,搶先拉開車門。
第一個下來的是縣長包存順,他穿著件藏青色夾克,楊晉達左手虛扶著他,右手伸了出去,“包縣長一路辛苦!歡迎來大山鎮視察!”
包存順看了一眼現場,拍打著楊晉達的手,“晉達呀,搞的不錯,給我漲臉了。”
楊晉達諂媚地笑道,“都是縣長領導的好。”
包存順的目光掃過全場,落在不遠處的陳光明身上,皺起眉頭問道,“陳光明不是停職了嗎,他怎么也來了?”
楊晉達急忙解釋道,“我沒讓他來,是他主動來的。”
包存順“唔”了一聲,“這個人,小題大作,拿著雞毛當令箭。昨天跑到我辦公室,非說三號礦區要透水,要我取消這個簽約儀式!如果安監局車向原不在我辦公室,我還真被他唬住了。”
“你猜怎么了,見我沒搭理他,這個陳光明竟然又去向丁書記匯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