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尚服局和太醫共同檢測、戶部與司禮監核準、工部存檔備案,這一套御香三迭終于獲得了“御供”牙牌,懸于店鋪門楣之上做了生招牌,自此這“行香漫”的名頭便橫掃整個京城。
郡主順利誕下一女,乳名喚做“小草”,大概是牡丹再好,也終究是別人賞玩的物件兒,倒不如小草來的天高地闊、自由自在的意思吧!
得知消息的玉城心內空落落的,可身邊能說說心里話、發個牢騷的,竟無一人——因為每個人都在忙,無論是第一鍋,還是瀧陽雅筑,抑或是棠舟記。
唯一跟自己一樣閑的,就只剩下了陸沉——當然,也只有張公公在宮中日理萬機的時候。
二人坐在臨街的茶樓納涼,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玉城向陸沉表達了御香三迭能夠順利進宮的謝意,陸沉便也不客氣。
正發呆中,眼見得茶樓之下的大街上,一隊儀仗車馬浩浩蕩蕩駛過——
打頭的是十六人的儀仗,身著靛青織錦長袍,肩披銀線刺繡的玄鳥紋披風,頭戴高冠,冠頂綴以細小的銀鈴。手持丈余高的朱漆旗桿,上懸深紅綢緞旗幟,繡金線玄鳥展翼圖,隨風輕揚時,鈴音清越。
但是——全都是女人!
緊隨其后的是八人的禮樂使,吹奏著不知是哪里的曲子,旋律莊重舒緩。
依然——全都是女人!
核心的車駕,是八匹純白駿馬所拉的華蓋馬車,車頂覆以茜色云錦,四角懸琉璃宮燈,燈面繪四季花卉。車窗垂落輕紗,車內隱秘不見。車轅鑲嵌螺鈿,紋飾為連綿的纏枝蓮。
車駕的前后左右,是二十四人的儀仗護衛,身著暗紅色箭袖勁裝,外罩輕便鱗甲,甲片打磨如鏡,日光下熠熠生輝。腰佩細劍,劍鞘飾以纏枝紋,華美卻不失鋒銳。步伐統一,隱隱有肅殺之氣。
居然——也都是女人!
車駕之后,有貼身的女官,有捧著貢品的使女,舉止從容,目光沉靜,顯是訓練有素。
雖然清一色的全女班,但儀仗所過之處,并無一絲的脂粉香,而是朱砂味與草藥味香的混合。沿途的圍觀人群雖然納罕,卻也被那威懾之氣震的屏息凝神,這是何方神圣?
同樣好奇的也包括了玉城。
陸沉喝了口茶,說道:“這是蘿迦國新立女王入朝接受冊封的儀仗!”
“蘿迦國是個什么國?我怎么沒聽說過?”
陸沉微微一笑,解釋道:“這蘿迦國啊,遠在西南邊陲,自洪武十六年起便向我們稱臣,與那朝鮮、安南并無兩樣。蘿取草木繁盛之意,迦為古語中家族的尊稱!說它是個國算是抬舉了,最多也就是個西南土司,只怕那地界兒是比你們西安府大不了多少!”
“那怎么都是女子呢?沒有男人嗎?”
“這蘿迦國啊,以雙頭玄鳥為圖騰,象征女性誕育生命的神力,因此自古便是以母系血脈為傳承,歷任都是女王執政掌權,男子地位低下,只能干些粗重活計!”
玉城點了點頭,又問:“男人地位再低下,配種的時候也少不了吧?要不然下任女王從何而來?”
陸沉皺了皺眉道:“你這渾話!女王年滿十六歲時,便會舉行玄鳥祭——從氏族中選拔身體強健、無殘疾的適齡男子作為神嗣郎,通過龜甲占卜選定三名候選人,就算是女王的后宮了,三人并無尊卑主次之分。
女王與這三個神嗣郎誕下的第一個女兒便自動成為天嗣,也就是下任女王的繼任者,其余的子女則歸入地嗣。神嗣郎的使命就是協助女王誕下子嗣,之后就是專職撫養并教導王室后代。”
“那倘若生不出來呢?或者生的都是兒子怎么辦?”
“那就要從女王的姐妹中挑選繼任者嘍!此刻女王的使命也就到頭了,必須即時退位,成為圣母。。。大概意思就是個閑職吧。。。遠遠比不得我們的太后。。。”
“說白了,也就是一群娘們兒的女兒國嘍!”
陸沉頻頻搖頭,警告道:“你可切莫小瞧了這群女人!蘿迦國雖然臣服于我們,但并非軟弱可欺!他們壟斷了云貴地區八成以上的優質朱砂礦,又能卡住我們的茶馬交易;而且無論男女皆尚武,驍勇堅韌,又有些稀奇古怪的巫術和毒物傍身,實力不容小覷啊!想要滅了她們也不是不能,只是代價也頗大。。。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