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的京城,終于放晴了。
連日的陰云像一塊浸透水的灰布,沉沉地壓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直到這天清晨,才被北風一把撕開。
天是透亮的藍,藍得發脆,仿佛一碰就要裂出冰紋。日頭明晃晃地懸著,卻沒什么暖意,光像一把把碎玻璃,冷而銳利地扎在人臉上。風從蒙古高原一路南下,掠過枯黃的西山,卷著細碎的沙塵,刀子似的刮過街巷。
泡子河邊的柳枝早禿了,在風里抽打出聲響,如同鞭子破空。胡同里的青磚地凍得硬邦邦的,積水結了一層薄冰,踩上去“嘎吱”一聲,碎成蛛網般的裂痕。小販縮著脖子,袖著手,呵出的白氣剛出口就被風吹散。他跺著腳吆喝:“蘿卜賽梨——辣了換!”聲音也被風削得斷斷續續。
馬金陽三口終于平安進京了!
玉城特意披了那件張公公賞的水貂大氅站在院門口等,旁邊是披著墨狐領子羊皮大氅的三雄——顯示他們在京城已站穩腳跟,一切都很好!
馬金陽先下了車,穿的是一身尋常玄色棉袍——畢竟帶著婦人孩子,身穿道袍的也說不清楚。玉城快步向前緊緊抓住爹的手,兩父子都不用多說話,人平安就好!
三雄扶著低調內斂打扮的蘭姨下車,敦實白胖的歡哥兒自己往下跳。
女人嘛,情感總是豐富的多,這邊捏捏玉城的臉,那邊捏捏三雄的胳膊,話也不用多說,忍不住就流下淚來,當然,喜悅的成分更多。
玉城一邊攬著蘭姨的肩膀,一手牽著爹的手,就往院里領。歡哥兒拽著三雄的手,率先往里沖。
黑漆木門之內,入眼一方青磚墁地的四方小院,磚縫間不生雜草,干凈整潔。院中一株百年老梅,枝干虬曲如龍,正月里開花時,冷香可透窗紗。東南角有青石砌六角井臺,西南角竹棚下堆著松柴與竹炭,碼放齊整如軍陣。
正房是暖閣雅居,三間打通的格局,窗欞雕冰裂紋,糊著高麗紙,透光不透風。地龍燒得正暖,即便是赤腳踏上花梨木地板,也是溫潤如春。
東廂房是清修靜室,正中供著白瓷老君像,左右一對錫燭臺,燭淚凝如琥珀。靠墻柏木經架,整齊碼放《黃庭經》、《周易參同契》等抄本,紙色微黃。窗前蒲團以燈心草編就,墻角紅泥小火爐,上面煨著茯苓茶,藥香清苦沁人。
西廂房是歡哥兒的童趣天地,門上懸了一串五彩布老虎,風吹過時虎尾輕搖。窗下榆木小書案,擺著幾本書和玩具,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正房里,玉城親自奉了茶,三雄奉上點心。蘭姨絮絮叨叨說了這一路的如何難行,卻又如何有意思——這也是她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就算是一家三口的一次旅行吧!所以邊走邊看邊吃邊玩,慢慢悠悠地才到了京城。
還說不放心玉城一個人在京城打拼!做家人的,即便不能時刻支持在旁,好歹一家人一起在京城過個年也行。至于回不回去,什么時候回去,過完年開春了再說。只要一家人齊齊整整,無論在哪里,都是家!
馬金陽只是默默聽著,笑而不語。
都暖和過來了,三雄陪著蘭姨在屋里收拾行李,馬金陽和玉城來到了東廂房說話。
“我聽三雄說,咱家義學關門了?怎么回事?”
馬金陽點了點頭,長長嘆了口氣,這才細說了一番——
原來是青霄觀出事了!那個編外的老神仙清微真人煉制的壯陽藥吃死人了,而且死的還是官府里的一個什么大人。。。應該是服用過量,再加上自身年邁體弱,馬上風死在了自己小妾的床上。那真人自己連夜就逃了,剩下一個爛攤子甩給了玄方師兄那些人。還好道觀沒被查封,但是名聲臭了!別說香火錢了,連個香客也見不到。
而這青霄義學,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蹭青霄觀的名頭,誰成想反受了連累。義學里的孩子們,有家的都被接走了,說是寧可餓死也不上這害人的yin窟,全然不念當初食宿全免又能念書的恩情了;那些沒有家的孤兒們,可憐一些,就只能花錢托付給了其它的義學。甚至還有好事之人扒出了玄明道長從前的下賤營生。。。一時間,青霄義學也如過街老鼠一般。。。
事情出了,馬金陽和三雄都沒了主意。。。他倆都是苦干活兒的命,真遇到坎兒了,大眼瞪小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玉城離的又遠,捎信傳話也都不方便。。。最后蘭姨拿了個主意——進京,無論是探親,還是避避風頭,走為上計!
玉城沉默許久。雖說人都平安無事,但就這件事情本身,帶給爹心理上的傷害,無疑比打他一頓更難受。這其中遭受的羞辱和誤解,只怕爹說出來的連十分之一也沒有。
那一刻,玉城有點恍惚:如果自己連家人的周全都護不住,來這京城又有何用?攀了高枝兒又有何益?
晚飯后,四寶、阿康并一眾西安來的老人兒都過來給馬金陽和蘭姨請安,蘭姨歡歡喜喜地各自打賞了紅包,一陣噓寒問暖。
眾人散去。夜深人靜。
馬金陽在蘭姐身上剛剛交完公差,蘭姐攬著馬金陽的腰,兩腿鎖緊,不讓他下來,依然還硬硬滿滿的插在里面。
半晌之后,徹底疲軟已感覺不到夾的樂趣了,方才放他下來。但心中仍嫌不足,吩咐道:“你再給我舔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