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譚霏玉接過,但只是將它掛在手臂上。
石含章只好又說:“先穿上,外面冷……你們那邊沒有集體供暖,你可能習(xí)慣了室內(nèi)室外差不多溫度。”
“……是,我完全忘了要穿外套。”
石含章盯著譚霏玉把外套穿好拉鏈拉到最上面,才跟在他后頭往外走,路過吧臺的時候和熟人又打了下招呼,說明天就要走了。
掀開擋風(fēng)簾出門,果然被風(fēng)吹一個激靈,譚霏玉把臉縮在立起的領(lǐng)子里,手也插在衣兜,小酒館離民宿不遠(yuǎn),他們走著回去。譚霏玉話變多了些,語氣也帶著雀躍:“我們明天就要出發(fā)了,幾點走呀,能睡到自然醒嗎?我有點小時候要去春游的感覺……晚上要是睡不著怎么辦?”
石含章還是慣常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說一些很離譜的話:“睡不著可以去民宿前臺幫忙值夜班。”
譚霏玉齜牙:“………………我不要。”
石含章說:“沒事,睡不著就玩吧,你想幾點睡幾點醒都行,等你準(zhǔn)備好了再走。不過最好還是早點睡,對身體比較好。”
石含章認(rèn)真起來,譚霏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開玩笑的,應(yīng)該能睡著吧……哎呀,我就是想表達我很期待!”
石含章此時特別想拍拍譚霏玉腦袋,不過他忍住了,說:“我也很期待。”
次日一早,并沒有怎么睡但精神萬分的譚霏玉心懷雀躍坐上石含章的副駕,聽著依舊陌生的外國搖滾樂,從月牙泉小鎮(zhèn)被帶著駛離,開上被命名為“陽關(guān)大道”的公路出城。吉姆尼越野性能好,但在平整的路上反而會讓人有點飄,恰似譚霏玉的心情,被輕輕顛起來一點,在空中漂浮。
當(dāng)真像一個出發(fā)去春游的小學(xué)生——不過,春日出游又怎么不算是春游?
譚霏玉側(cè)著身子隔著車窗看不斷往后倒退的白楊,后排的黑白狗動作和他幾乎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膽大些,咧著嘴吐著舌的狗頭探出車窗,逆著風(fēng),狗毛向后飛舞。
萬里無云,天空高遠(yuǎn),倒是稱不上清澈——西北春季沙塵暴天氣高發(fā)不是開玩笑,昨晚又刮了一夜風(fēng),好在早上晴了,可見度不錯,不過天色依然像蒙了一層薄紗。
譚霏玉橫著手機對著窗外猛拍一通,因為車在行進,拍出來效果非常一般,石含章問他要不要找個地方停下來,下去拍,譚霏玉搖頭。
他在這一堆廢片中精挑細(xì)選出一張毫無美感可言的照片。拍攝角度刁鉆,構(gòu)圖歪歪斜斜,本來遼闊的天空被只剩下殘影的楊樹切割成小塊,反倒是車窗的存在感更強,玻璃反光的邊緣還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
譚霏玉終于發(fā)了此行問他:“外面都沒什么變化啊,看不膩嗎?”
譚霏玉:“不看這邊就是看那邊,要不我轉(zhuǎn)過來看你好了。”說完還真這么做了,盯了石含章好一會兒,直到對方受不了了,讓他還是看風(fēng)景。
從陽關(guān)大道開上314省道,路像一把擁有無盡長度的直尺,筆直地嵌在大地上,行道樹漸漸少了,廣袤而荒涼的黃戈壁上綴著星星點點的駱駝刺。
這樣的景色一直延續(xù)了很久,的確沒有太大變化,譚霏玉把注意力收回來。
車?yán)镎诓サ母栌袔锥涡芍貜?fù)了幾遍,譚霏玉已經(jīng)能哼出來,他問:“這歌叫什么?俄語歌嗎?”
“嗯,俄語歌,叫《渴望改變》,”石含章說,“其實是蘇聯(lián)人唱的。”
像是開了個話頭,譚霏玉還等著他接下去科普,結(jié)果石含章沒往下說。
一首歌播完換下一首,車開了一個多小時,途中經(jīng)過人造的雕塑群,兩人下來逛了逛。譚霏玉原先沒有計劃參觀敦煌東線的風(fēng)景,誰知后來陰差陽錯跟著石含章一起走,自西往東,順路經(jīng)過了這個本來將要錯過的路線。
石含章拿著一臺大疆飛了會兒,無人機傳回的畫面中,紅砂巖砌成的巨大嬰孩匍匐在戈壁上酣睡,側(cè)邊的丘陵像母親環(huán)繞的臂彎。
譚霏玉自告奮勇要牽著狗,繞著大地之子跑了一圈又氣喘吁吁地回來,湊在石含章邊上看航拍畫面。
石含章問:“怎么喘成這樣,是黑白狗又爆沖了嗎?”
譚霏玉:“沒有,你別說它,是我自己四體不勤體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