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暴露自己對石含章感興趣到查了很多公開資料,怕被當作變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盡管他對引誘一個人這事不大熟練,也許還有些笨拙,常常自己先緊張起來……然而再怎么沒經驗,他也知道,釣魚的時候,沒有人會把餌料一股腦全撒出去。
果然石含章說:“歌基本是我們一個很厲害的成員寫的,我個人作曲編曲都不會,興趣也不在這上面,就是一身牛勁,想敲一些自己喜歡的歌……”石含章說到這里卡了殼,看得出他原先認為自己不事創作也沒什么問題,不知為何現在又改口找補,“呃,也不是只有一身牛勁,之前嘗試過寫詞,但是一寫就容易寫成長篇大論,前因后果都要說明白那種,我們成員說我適合寫論文,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成了一名論文代寫。”譚霏玉正色道。
石含章:“……又學我。”
譚霏玉:“哈哈哈哈哈。”
譚霏玉舉起易拉罐,石含章和他再次碰杯。
隨后石含章說:“也不是,學術造假不行的。后來我有表達欲的時候會寫點那種類似論文的科普稿子,跟音樂有關的,然后做視頻……當然只是做著玩兒,也沒幾個人看的。”越說越小聲。
這的確是譚霏玉在網上查不到的情報,大概石含章發出去也不是以原來樂隊鼓手的名義。
接著石含章竟然以手掩面,譚霏玉問他怎么了,他遲疑了一陣才道:“我有點想在你面前展現一些長處,但是說出來之后又感覺死裝死裝的,難受。”
……靠。
譚霏玉別過臉去偷偷深呼吸,轉回來時作出很平靜的樣子:“不會啊,我想聽你講更多自己的事情……”在這里一頓,瞄石含章一眼,譚霏玉眼睛轉了轉,又說,“畢竟當編輯對各行各業各種各樣的人和事都需要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嘛……那你視頻都發在哪呀,能讓我也看看嗎?”
這回石含章卻怎么也不肯再透露更多,反過來問:“你剛才打電話說的那本書呢?就是你之前說做不了的那項想做的工作嗎?”
“是吧。”話頭猛地來到譚霏玉身上,他又想起剛剛自己在臺上頗為失態的樣子,不過石老板抱起來的感覺很好,當時對方一只手還下意識地扶到他腰上,掐住了他,隔著一片并不厚的衛衣。
譚霏玉晃晃腦袋,把一些廢料晃出去,認真和石含章談論起這個話題:“好了接下來輪到我賣弄了。”
“請。”
譚霏玉組織了下語言:“客觀來說要以一己之力做一本書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在今天之前,這是我想都沒想過的事,雖然聽說有人在做自由編輯,但這都只停留在‘聽說’這個層面上,而且有些自由編輯更像是出版社的外包編輯,隨心接一些稿來做,不是那種‘一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出版社’的情況。
“因為我一直在出版社這樣的平臺里工作,圖書制作每個環節緊緊相扣,需要很多人通力合作才能做成一本書,我覺得離開了這個平臺我就失去了做書的可能性。
“但是就像你說的,原先你的樂隊解散了,你好像沒有地方可以打鼓了,可其實你可以湊一些‘臨時隊友’和你一起演奏……我剛才坐在你的位置上,忽然就想明白了,我也可以找一些臨時隊友。”
他說自己要賣弄,但考慮到石含章對出版可能也沒什么了解,并未說得太詳細,只說各個環節應該都可以找到人配合,只是他得先簡單核算一下成本再做個詳細的方案。
長篇大論之后,譚霏玉對石含章說:“所以我說很謝謝你。”
“其實沒我什么事,”石含章沒在客套,他說得真心實意,“我一直信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職,只要是想做的事,怎樣都能想到辦法去做……今天你恰巧看見我跟朋友們演出,聯想到了自身現狀,這兩件事看起來有點因果關系,但我想如果你碰上別的事情,甚至什么事也沒碰上,你也總會冒出‘想去做,可以做’的想法的。”
譚霏玉哼哼唧唧道:“我不管。”
實際上對他來說,想通這點之后,做一本像《一粒神》那樣的書倒不是很難了。
首先選題就很容易通過,《一粒神》也許藏了些隱喻,卻沒什么過激內容,原先在新聲社里,領導不愿意做是因為覺得會賠錢,但如果譚霏玉是去買書號,那對出版社來說是穩賺不賠的生意——當然譚霏玉也不會去給前東家送錢,等著做合作出版的大有社在。
接下來三審三校他可以自己來,這是他最本職的工作,排版和設計他也可以自己來,被當成一塊到處搬的磚那么多年,他什么技能都掌握了一點,如果他做得不好,找個外包美編也不難。
印廠也好找,以前經常跑來跑去親力親為跟進選紙封面調色和特殊工藝制作之類,譚霏玉微信里一堆印廠師傅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