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秘密。”晏元昭神色冷淡,“你不要自作多情以為你就是本官夫人了,我娶的人是沈府的女兒,不是你這個冒牌貨。”
沈宜棠飛快地點點頭,雖然仍是疑惑,“可不管你把誰當成夫人,你這個夫人都回不來了,你不說她死了,卻說她病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晏元昭語氣森冷,“你別忘了,我的麻煩都是你找的。你還有膽子教訓我?”
“對不起,我隨便問問。”沈宜棠低下頭,心道她只給他找了一時的麻煩,他自己硬生生將麻煩抻長了四年。
“你這樣做,不就沒法續娶了。”她道。
“很要緊?”晏元昭話鋒利得很,“你不也沒嫁人?”
這話就太沒道理了。
全天下不把娶妻生子看做要緊事的男子,恐怕只有和尚和太監。而且,此事又怎能和她相類比?
但晏元昭就是一副“本官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沈宜棠也沒什么法子。他的人生大事,他都不急,她急個什么勁?
晏元昭顯然從嫁人這一問題上延伸到了別的,沈宜棠聽到他發問,“老實告訴我,你年紀多大?”
“比你小兩歲。”
“你裝作比你小五歲的沈娘子,也不害臊。”
沈宜棠不說話,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敢嘲她年齡大,她就反駁回去。
但晏元昭沒有,他又恢復到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拋出一個看似尋常的問題。
“一直沒問你,你的真實姓名是什么?”
沈宜棠搖搖頭,“我沒有姓名。”
“沒有姓名?”晏元昭微怔,“難道你無父無母?”
“我只有阿娘。她生我之前不知遭遇了什么,懷著我四處流浪,還失去了記憶,把她自己還有她夫君的名字都忘掉了。我自然也沒有姓氏可承。”
“大周編戶齊民,凡男女老少皆登籍造冊,令堂和你”
晏元昭說到這里,略有停頓,沈宜棠大概猜到他想問什么,坦言不諱,“阿娘和我不在任何一州一縣的戶籍冊子上,我們一直是流民。”
大周百姓分良籍和賤籍,士庶為良,奴婢娼妓等為賤,在這兩者外的罅隙里,還有更為卑下的人,比如逃犯、流民、乞兒,他們藏頭露尾,卑如螻蟻,蓬草一樣地活著。
“我十歲的時候,阿娘死了,就剩我一個人。我走哪算哪,愛叫什么叫什么,你說我一條賤命,其實還是往我臉上貼金了,畢竟我連賤籍都不如。”
她想起阿娘剛死那一陣,她在街頭討生活,坊間對她這種人的形容是一條爛命,爛在田里莊稼都嫌晦氣。
晏元昭一陣沉默。
他的沉默通常有著豐富的意蘊,沈宜棠擅長讀人心,卻總讀不準他的想法,此時也不例外。
是更加瞧不起她,還是說,有一點可憐她呢?
若是后者,她要不要再加幾把火,賣一下慘給他看,好叫他心軟,開恩放走她?
安靜的馬車里緩緩響起男人清朗的聲音,“你雖沒有正經名姓,但令堂必也會給你起名字。那么,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