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棠肅容,“放著大錢不賺,不是我的風格。”
“勾引男人也不是你的風格啊!”小桃大驚失色,“你哪里干過這個!”
小桃說得不錯,沈宜棠胡混的這些年,靠小聰明小計倆替人成事賺傭金,譬如裝道士算卦捉鬼賣金丹,幫助小娘子逃婚和情郎私奔,梁上君子的事也沒少干,總結起來不外乎坑蒙拐騙一類。
但唯獨沒做過對男子投懷送抱的事。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小桃,可別忘了咱們的出身。”
小桃嘆氣,她的這個結拜阿姐打小在江南的煙花地長大,的確常常目睹迎來送往、打情罵俏之事,可是,這風塵女子撩惹男人的方式,能給大家閨秀做借鑒嗎?
家豬和野豬的跑法,它不一樣啊。
沈宜棠吃完餅子,邊拆包袱邊道:“這錢,我賺定了。”
沈宜棠一錘定音,小桃只好暫時歇了逃跑的打算,利用丫鬟身份出府方便,借機打探晏元昭此人。
她將收集來的情報一股腦說給沈宜棠聽。
“晏元昭,表字明光,明昌長公主的獨生子,當今天子的親外甥,錦繡堆里長大的。他父親早亡,長公主疼惜他,看得和命根子似的。”
“說來也奇,他沒像其他宗室子弟那樣蔭官,而是自己考進士,年紀輕輕就在御史臺做到了侍御史之首,最近更是搞倒一個大貪官,風頭無兩呢!據說他之前做監察御史,新官上任六個月,一口氣覆核八樁大案,上折子糾舉十幾位官員,被他告過狀的人從城西頭排到城東頭,恨他恨得牙癢癢,可他有個公主娘撐腰,誰都奈何不了他。”
“晏元昭長得俊,才氣高,卻遲遲沒成婚。聽說曾有幾家世家和公主府走動頻繁,想和他結親,誰想到晏大人發現這些小娘子父兄為官上的缺漏,反手彈劾了個遍。這下沒人敢嫁他了,晏大人瘋起來六親不認啊。”
“……”
沈宜棠感嘆,“這就是傳說中的剛直不阿嗎?我只在戲文里見過誒。”
“這種人咱巴巴地湊上去干啥啊。”小桃苦勸,“別錢沒撈到還惹來一身腥。”
“富貴險中求嘛。”沈宜棠捏著嫂子宋氏給她的作為見面禮的玉鐲,美滋滋地在光下研究水頭成色,答得很是敷衍。
小桃皺起一張桃心臉,富貴迷人眼啊。
不過,沈家的富貴是個空架子。除去撐門面的一些貨色,府里擺設陳幾,宋氏的穿戴以及給她準備的衣裳首飾,勉勉強強,算不得上等,有些還趕不上春風樓里花魁的用度。
但作為官宦人家的規矩一樣不少,比如限制府里女眷出門。
今日晏元昭休沐,沈宜棠好說歹說得了宋氏允可出府,根據小桃的情報,晏元昭前腳到頤園賞花,她后腳便追上來。
她還是頭一回見晏元昭。
他背對著她,腰背端直,脖頸頎長,烏發由云紋玉冠束起,盡顯矜貴。烹茶舉杯的動作行云流水,即使隔著闌干也能看出姿儀卓絕。
沈宜棠只是短短地欣賞了一瞬,旋即這一抹碧藍就變成了一塊搖搖擺擺的金元寶。不說別的,單他戴的玉冠便值百兩銀。
金元寶長出腳,遙遙向她招手,就要走到她懷里。
晏元昭和裴簡說了會兒話,起身走下亭子臺階——正是朝著沈宜棠的方向。
沈宜棠忙拉著小桃矮身避在小徑密密匝匝的棠梨花叢里,然后提著袍角,踮著烏云靴的尖頭,在花枝的掩映下退到小石橋。
然而身后的兩串腳步聲仍越來越近。